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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亿消费者-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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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文化大革命导致的对政治体系的不信任,以及腐败和改革年代持续的变化,很多中国人把他们全部的信任都放在了钱上。我是相当不经意地从一位愤世嫉俗、衣冠不整的姓杨的29岁烟草走私商那里接受这一点的,当时我正利用会议之间的间隙在武汉街头闲逛,我遇见了杨。在一个礼拜以前,有两名警察在试图勒索一名街头小贩时被枪击。当我告诉杨我是美国人时,他跟我说了枪击的事件,仿佛这是一件好事。
“美国好啊,有了枪,人人平等。”他说。“在中国的自由就是满口袋的钱。”他补充道,向我展示着一摞约有6英寸厚的50元人民币。“在中国,要么你得有钱,要么你就得听话。”
为人民服务
我在中国从未遇到过一名信仰废除私有财产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哲学的真正的共产主义者,考虑到中国人的文化本性,对此我一点也不奇怪。“毛泽东思想”依然是中国官方意识形态的核心,而自我牺牲、艰苦朴素的“延安精神”也还是中国官员们口头宣称的理想。中国共产党最近调整了它的一些说辞,开始保护私有财产,宣称党是所有中国人民的先锋队,而非仅仅是工人和农民的。然而官员们依然有着无休无止的讲话和政治学习,在这其中马克思和列宁语录被更为创造性的用车轱辘话结合在一起。然后他们钻进自己的奥迪和奔驰车里,用手机检查当天的股票行情,在他们被命名为“比佛利山庄”、“公园大道”或“棕榈泉”的洋房中,他们有着哈佛和沃顿商学院MBA学位的子女们正在等待父母回家,讨论私有化的交易。
对于大多数党的领导干部来说,生活的准则就是“指鹿为马”。说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这就是他们的生存方式,因为党相信不这么做就会威胁到整个体制的稳定。1989年TM是一场悲剧,但也是一次转折点。它是由党内的保守分子和改革人士之间的巨大裂痕所导致的。保守分子赢得了这场战役,但是却输掉了整场战争。作为TM事件的后果,党加速了私有化和 市场改革的进程,因为党的威信已经被打破,只能通过快速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来重建。事实上,在整个90年代,共产党就像是潜移默化的共和党。私有企业不仅被允许,而且新的富人成为新的全国劳模被广泛宣传——直到他们因为腐败问题被抓进监狱。政府资源不再投入社会事业,而转向令人难以置信的大规模基础建设当中,目的就是为了支持足以和世界竞争的市场经济建设。有一次有人和我说一个理想的中国政府就应该像一名强壮的滑水运动员。中国人狂热的创业动力是前面的牵引船,政府就是被拖在后面的滑水运动员,时不时的通过足够的力量拉动绳索改变船只前进的方向——如果它偏离轨道的话。
所有这一切都算不上是愤世嫉俗的做法。如果说在西方,商业界就是“老小伙们的网络”,那么在中国,共产党就是“老小伙们的网络”。即便还有极少数官员信仰共产主义,他们也都对这个体制坚信不移,他们相信现有体制应该得到保护,而且应该也可以得到改进。今天党在做决策和处理与人民关系的时候更像是在经营一家公司。年轻聪明的官员被挑选出来,进行意识形态的灌输和管理培训,然后逐步升迁到承担更大责任的岗位上。就像在公司里一样,党的高层有一些民主,但是在基层则几乎没有。
然而,这种相当现代化的体制却是嫁接在传统观念和做法上的。统治中国的是渗透在这个民族骨子里的文化,而不是其它东西。对于党来说,这点不言自明,政治贵族们在飞快地积累个人财富,使得他们的家族能够一直待在市场经济的顶端。没有人会公开承认这一点,但是大家也默默地接受这种做法,即共产党的领导干部可以利用他们自己的地位和关系为自己的家族悄悄地建立资产。我们可以把这种无言的做法看作是2000多年前汉朝内庭、外庭制度的翻版。在汉代,内庭就是皇族和亲信家臣。他们拥有全国的财富,控制着军队和负责监管政府官僚机构的部门,而政府官僚机构就是外庭。在今天的中国,内庭就是高居共产党领导岗位的几百个家族,他们从革命年代起就不断浮现。中国的军队和政府监管部门向党汇报,而不是政府官僚机构,后者则相当于外庭。
大体上的正义
中国政府热衷于社会秩序,这是有理由的。随着社会主义的逝去和资本主义的兴起,无所不有者和一无所有者共存,中国社会已经成为一个火药桶。我在中缅边境一个人口约10万多的小镇芒市亲眼目睹了中国的正义。90年代初期当我在那里的时候,缅甸东部是一个巨大的罂粟种植地和海洛因加工工厂,大量的毒品经由中国走私到美国和欧洲。随着走私毒品从内地运送到沿海地区,中国的吸毒者在迅速上升。政府的解决办法:毒品贩子,抓一个,毙一个。
黎明时分,人群开始涌入这个城市最大的一个体育场里。随后,在警笛的呼啸声中,一排警用吉普车和摩托车队护送着14辆军用卡车开入体育场。每辆卡车上有2到3名犯人,他们趴在栏杆上,脖子上挂着上写本人罪行的牌子。空气中弥漫着对讲机的噼啪声。
我站在一名罪犯的面前,惊诧于他们的镇定。有一名女犯人是独自到达的。她被带到队伍的中央。一名男犯人想要对她说什么,接着我就发现他们为什么这么安静了。所有的犯人的脖子上都用活扣套着一根鱼线。当这个男人想要说话的时候,后面的警察就迅速拉一下鱼线,这个人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后来我了解到这两名犯人是夫妻。随后,体育场的大喇叭就开始震耳欲聋地播放每个人的死刑判决,中间夹杂着人们的欢呼声。很快,犯人们被带到小镇的边境上,被迫一个挨一个得跪在地上,然后从脑后枪决。
在中国,从上而下的强力控制从来都被认为是达到和平和繁荣的唯一途径。其中一个原因是中国是一个基于耻辱感的社会,这和基于内疚感的西方社会有很大的不同。在西方,由于社会受到宗教的指引,很多控制是来自人们内心的。内疚,最终导致对罪恶和永远受到惩罚的恐惧,制止了不良行为的发生。然而在中国,人们害怕的是被揭露,以及随之而来给整个家族蒙羞所带来的耻辱感。因此,只要不被抓住,中国人做任何事都可以心安理得。在这种环境下,法律和秩序唯一有效的形式就是一个强权而又无处不在的政府,从而加大了你作恶之后被抓住的可能。
全球贸易、外国投资和中国经济的商业化促使法律主体扩大,法律体系不断得到完善。但是核心理念依然是“以法制国”(rule by law),而非“依法治国”(rule of law)。被蒙上双眼的正义女神并不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在中国,法律就是为了统治者的利益而对社会进行统治的一套枷锁。在过去20多年制定法律、建立法院体系的过程中,中国采纳了日本和德国的民法理念,而不是英国和美国所采用的普通法理念。因此,法官并不是公正的仲裁人,而是审判官。反过来说,法官本人也受到一个名为“政法委”的组织监督,这个党组织从北京的中央政法委书记一直延声到最基层的法院。中国的正义最终只是政治决策。
由此我们也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在中国历史上,人民总是选择自己来解决纠纷,而不是寻求政府的干预。在封建王朝,正义由地方汉人官员主持,他们住在高墙壁垒的深宅大院里面,与民众少有接触。他们在主持正义方面的恶名声使得人们不愿意寻求政府的仲裁。如果有人身陷纠纷或受人起诉,你就永远不可能是完全无辜的。人们的思考前提就是你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会落到如此田地。即使在今天,中国人还是会本能地选择私了。
甜蜜而酸涩的成功
我1990年到达北京的时候,外国公司还尚未从天安门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没有人愿意接我的电话,包括IBM、摩托罗拉和其它美国大公司在华的老板们。中国已经成为国际人权的弃儿,而这些西方高管们根本不愿意让外人知道他们还在这个国家做生意。但是如果接触不到这些人,就没有办法给《华尔街日报》写报道。因此我申请加入美国在华商会,那时它还是一个很小的机构。我估计如果我能够参加他们的午餐会或招待酒会,我就能够在社交场合结识这些商人,这样他们以后就可能更乐意接受我的采访。有些人威胁说如果商会允许一名记者加入,就要退回。但是最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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