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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夜色温柔-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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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这个有素质的土匪老大。  

  我感觉到火光越来越暗淡,到最后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四个人被绑在四棵树上,我感到空前的孤独。后面还会怎么样?没有了火要被野兽当下饭菜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据说这一带还有亚洲象出没。即使不吃你,但也保不定拿你的肉身磨磨牙。  

  树叶猛然响了起来,没有雷声也没有闪电,树枝开始摇晃。雨先只是星星点点地落在身上,后来就有水从树上流了下来,现在终于感觉到了凉快。到我身上也开始流水的时候我感觉痒了起来,肯定是树上的什么毒物冲到了我的身上来。  

  雨一直下,我身上越来越痒,我把后背往树上擦,好象舒服了点,但前面的痒毫无办法,我的汗水与雨水一起流了下来,没人能看见。我一直难受,我一直在树上摩擦自己的后背,我知道衣服烂了、皮肉烂了,但没有疼痛,只是痒,只想一直擦下去。  

  我感到生命正在游离自己的身体,真的死到了现在的份上并不可怕,现在的命已经是捡来的了,用穷聊阿姨的话说应该对那几个土匪充满了感恩。但是我现在真的想死,想那五个土匪回来痛快地给我来一下,或者出现一只怪兽扼住我命运的咽喉。  

  神啊,杀了我吧,求你了!我给你烧香、给你磕头、给你上水果、上牺牲。

三十一章  

  我在人间吗?我感到无比的燥热与饥渴,我感到有一盏灯明晃晃地耀我的眼。天在哪里?地又在哪里?   

  我睁开眼睛,看见了头顶竹楼顶上是一轮灿烂的太阳,是刚才我感觉到的灯。我明白了:我还活着!会疼就还活着!  

  “你终于醒了!”  

  我顺着声音歪过头去,看见了依香、老枪还有那个让我几乎卖了户口册的上海女人。  

  “我咋个到的这点儿?这点儿又是哪点儿?”我清醒的记忆中我是靠在那棵树上恨不得把自己发痒的皮肤割了,似乎在我清醒之前一直靠在树上擦痒。 

  “你在将军这点儿。”老枪说。老枪瘦了,黑了,穿着我缅甸人一样的衣服,和缅点人没太大的区别,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歉意。  

  “咋个回事情?”  

  在上海女人的话里我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天亮的时候,过路的缅甸人解开了我们身上的绳子。绳子松开的时候我就倒在了地上,缅甸人并不想一起带我走,上海女人哭了,跪在了他们的脚下,说:“我求你们了,不管是死是活,把我带到这点儿再说。是我逼着他来的,我不能丢下他。”  

  “不是不带他走,他是中了漆树的毒,会传染的。”  

  “我背他。”  

  谁都不敢碰我的身体,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种旧时用来漆棺才和家具的漆树,会过敏的人闻到气味就回和我一样。  

  女人把我背上了车,这个贫穷的国家却很多人拥有汽车。之后她一直抱着我,一直抱到了这里。  

  女人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感激地看着她,那个时候只有她会跪下了,“谢谢你!”  

  上海女人眼睛里泪光盈盈,说:“归雁,你好起来就好了。”竟然哽噎了,背过身去。  

  “你咋个没事?你们又咋个没事?”  

  “不晓得,可能就你会过敏吧。”  

  “导游和司机呢?”  

  “已经回去了。”  

  “没扯麻烦?”  

  “扯。当然扯了。说如果我们不赔偿他们的损失就扣留我们的签证什么的,让我们入不了境。”上海女人,之后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老枪,“你把我们害苦了,这帐要咋个和你算?”  

  “你别担心,我肯定会负责的。”老枪说。他的表情让我想起了那些小说与电影中人物的表情,是黑老大置于死地都临危不乱的表情,也是英雄们大义凛然的表情,就象文哥在上海滩里把手放在桌子上说:“我把指头给你!”真是酷呆了。虽然我不知道老枪做这份表情的背后是否心里发虚,但这样的表情我永远都学不会。有很多东西是天生的,也是命中注定的,我不能拥有老枪的气质也不会拥有这个上海女人。  

  “你打算咋个负责?”上海女人用一种鄙夷的口吻说。  

  但我知道老枪会负责的,就象他当初永远也想不到会和陈丹妮那样的女人结婚但还是结了,尽管是把柄的结果但是他后来可以抽身却并没有抽去。可是现在他该怎样负责呢?除了生命他一无所有。生命能负所有的责任?这个年代很多人喜欢的是别人的钱而不是别人的命,除非那条命真的很值钱或者能换来更多的钱。  

  “你可不可以等归雁的病好了之后再说?就是我现在说不负责你又能怎么样?哪个还能帮你不成?”老枪的话语冰凉,他很少用这样冰凉的口气说话。 

  “你……”女人用眼睛看着我,那种眼神对我充满了依赖和信任。靠,早干什么去了?早咋个不用这种眼神看我呢?在机场的时候不就担心我影响你们发财吗?  

  “你别说了,老枪说会负责就会负责的,如果他真不想负责了你也真没办法。”  

  一边是情人,一边是朋友,我又站在了吹火筒的中间,两个人分别从两端往里面吹气。  

  “究竟发生了哪样事情?”老枪问我。  

  我很疲惫,那种疲惫如同高潮之后虚脱的感觉一样,但我还是把昆明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老枪。  

  依香哭了起来,说:“她咋个能这样啊!”  

  老枪沉默着,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归雁,真的难为你了。一些事情我应该预料到的,就是有了那一丝的侥幸结果成了现在的样子。”  

  上海女人喂我吃了晚饭之后,老枪进来告诉我:“你好好的休息,就在这点儿养好身体。我这几天帮将军做点事情,不来看你了。”他脸上有一倒疤痕,我问他咋个了?  

  “树枝挂的。”他淡淡地说。  

  我笑得很勉强,说:“你去忙吧。”也许老枪只能用帮将军做事情的方式来暂时赔偿欠下的债,可是那得到什么时候?我能走路的时候肯定是马上要回昆明去的,走的时候我只告诉了小马我去瑞丽,几天就回来。时间太久联系不上肯定说不过去的,办事处的事情再少也不能成十天半个月地面都不露。  

  老枪送来了几盒药,说:“你就用这个擦身上吧,等疤全部掉了就好了。”我眼睛能看见的很多地方都烂得不成样子了。如果那天不是被捆着,肯定全身都抓烂了,幸好脸上没大问题,不然我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我的那帮同事和“夜色温柔”?她见了我现在的样子又会怎么想呢?  

  老枪还没回来,我已经可以真切地站在了热带丛林的阳光下。山和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样陌生,只有那片我们曾经坐过的草地依然旺盛地生长。  

  我想回去昆明去了,昆明我再怎么不喜欢那是自己国家的城市,在这里除了饮食与气候的不适应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漂浮,这种感觉象一个游泳游到筋疲力尽的时候怎么也爬不上岸一样。我曾经在某年的夏天陷入一个美丽的湖泊,我沉浸于美丽的湖光山色结果忘记了体力的流失,到我上岸的时候几乎虚脱,现在的感受和那时候一样,而且看不到岸。  

  “老枪去哪点儿了?”我问依香。  

  “广州。应该快回来了。”  

  “广州?不是说帮将军做事吗?”  

  “我也不清楚,他说顺便会到你们办事处去帮你请假的,说你在瑞丽生病了,一好就回去。”  

  “将军会放心他回国?”  

  “当然不放心了,所以教我们在这点儿等他回来。”  

  我觉得很不是滋味。以我对老枪的了解我相信他会回来,但我这样莫名其妙地充当了他人质的替身风险就不说了,起码走之前应该告诉我一声。  

  我阴着脸,想发火却找不到可以被烧的人。依香不是,她现在一样充当着人质;上海女人也不是,我不相信她会心甘情愿地替老枪呆在这里,哪怕是为了钱。  

  我决定先回去了,我发现自己管那么多事情真的很白痴,即使是老枪都在这样的时候把我不疼不痒地来了一下。  

  我朝山谷的外面走去,出了山谷也就出了这个庄园,庄园的外面有路通向瑞丽。  

  路口的军人拦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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