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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串联红色年代激情泛滥的侵略性青春-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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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麦收就可以坐花轿了,好事好事,车老板摇了摇鞭子,牲口又颠颠地跑起来。

你看,连大爷都说是好事,你干吗还嘟噜个脸子呀?准新娘的女伴说道。

你们少说两句行不行,准新娘说。

不要我们说,你就笑一笑,准新娘的女伴说。

我实在是笑不出来,准新娘说。

牺牲你一个,救了你全家,这有什么不好?准新娘的女伴说。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说着说着,准新娘哭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闺女家出门子不是喜事吗,怎么弄得哭哭啼啼的?车老板纳闷,就问准新娘的女伴。

准新娘的女伴告诉他,准新娘原来有个相好,是民办教师,可是成分高了点儿,出身富农,而准新娘家原本出身就不怎么根红苗壮,再攀上个富农,那将来还有什么指望?

她家里叫她把民办教师蹬了是不是?蹬了就蹬,回头再找一个就是了,车老板站着说话不腰疼。

家里又给她找了。

找了不就省心了,还哭什么哭啊?车老板不解。准新娘的女伴说,新找的这个是民兵排长,出身倒是不错,就是为人鲁莽,整天舞刀弄棒,不招人待见。

这还不算,年纪也大呀,周岁都三十八了,准新娘突然说。我仔细端详了准新娘一下,顶多二十来岁,在城市,她这个年纪还在学校读书呢。她还嫌他老不洗澡,喝大酒,不大精通农活,识字也不多,准新娘跟开控诉会一样,把民兵排长的不是排着队一一列出来,显然憋了很久了。

他这么差劲儿,别嫁他就是了,我说。

我这么一多嘴,立刻引来一阵口诛笔伐。

你一个小毛孩子知道个屁,嫁谁,不嫁谁,那是一辈子的大事,而且不是一个人的事,是一大家子的事,能不好好掂量吗?她们七嘴八舌,差一点儿把我给嚼了。

他一个城里的学生哪懂这些个,你们吵吵他干啥,车老板替我打抱不平。

不懂就少插嘴,老实一边呆着呗,她们说。我还是头一回领略到乡下女子的厉害,真正是伶牙俐齿。

我挪挪屁股,离开他们远一点儿,省得她们总拿我出气。好在很快她们就把我忘了,聊得更欢了。

嫁了他,谁还敢翻你们家的老账呀,你说是吧?一个说。

谁翻,这个民兵排长还不扒了他的皮!另一个则说。

这么一想,准新娘心里大概平衡了一些,脸上的表情也舒展多了,她擦掉眼泪,问她的女伴,灯芯绒现在好买不。她的女伴说,夜个还有见来着,两种颜色的都有,一个是黑,一个是红。

搁以前,我一定坚信只有爱情才是婚姻的基础,现在不了。

现在我现实多了,这一趟出来,长了见识,相信婚姻是有阶级性的,阶级性婚姻才是最有价值的婚姻,才稳当,才能持久。至于爱情嘛,太空洞了,周围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叫它摇摇欲坠,甚至分崩离析。

离驻马店还有多远啊?我问车老板。

也就一袋烟的工夫了,怎么,你饿了,想找饭馆子?车老板弯腰要给我找馍馍。

不是饿了,是我想直接奔车站,回家去,我说。车老板问我,出来多少日子了?我说两个多月了。车老板点点头,是该回去了,出来日子长了,家里也不放心。没等我搭话,他就又补充了一句,你瞅现在都乱成什么样了?

你给我随便撂在什么地方就行,我说。

我还是直接给你送到长途站吧,就是不知道几点有车,现在火车、汽车都没个准时的,他说。

一进城,先下车的倒是那仨闺女。车上只剩下我跟车老板的时候,车老板给我一把刀,一把跟餐刀不相上下的刀,开了刃的,留着防身使,遇见个坏人,你就拿出来吓唬吓唬他,别来真的。我想我一个人赤手空拳,万一遇到什么麻烦,还真是束手无策,带这么玩意儿起码可以壮胆。

谢谢你,我请你吃一碗面条吧,我说。

算了,揣俩钱备着吧,谁知道啥时会用得着,车老板和气地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是真心的,我说。

我也是真心的,车老板乐呵呵地说。他把我送到汽车站,摆摆手就走了。我瞅着他和他的牲口晃晃悠悠地远去,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我知道,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这位善良的老汉了,蓦然一个成语在我脑子里闪了闪——萍水相逢。

我跟这位车老板就是。

你要去什么地方?长途车的站员问我。

郑州,我说。我想到那里再倒火车。

排队去,就在栏杆后边,站员指了指前边的一大溜人。

什么时候会有去郑州的车?

也许一刻钟,也许四个钟头,没准。

最后,我还是乖乖地排在队伍的末了一个……

38

接到杨东升的请柬,我确实很是吃惊,这么多年,尽管我们就在一个城市里,但是素无来往,相忘于江湖。三十二开的请柬,金边银字,只注明是个展览,并没注明展览什么。我只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去了,隔老远,我就认出站在展览厅门口豪爽大笑的那个人是他,是杨东升。

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他穿了一套剪裁考究的华服,大红的,映得脸庞也是粉嘟嘟的,跟我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个糟老头子了,特别是牙,都掉得差不多了。

杨东升展览的是他私家珍藏的纪念章,各式各样的,有许多我见都没见过,真是大开眼界。他应酬的间隙,过来问我,如何?我奇怪地问他,这些像章你都是怎么淘换来的?他带着我,指着镶在玻璃框里的纪念章说,这些都是我花了三十年时间四处寻访来的,那些呢,是我在咱们大串联时,一个城市一个城市拿北京生产的像章跟当地人交换来的。这时候,我想起来,难怪他每到一处都鬼鬼祟祟地失踪一会儿,原来他是偷着换像章去了。我给他胸口一拳,你小子,原来这么有心。他嘿嘿地笑着说,我不是图它们能升值,我是真喜欢,打小就喜欢。我信他的话。我们俩聊天期间,他不时地还要去跟熟人寒暄几句,我见他忙得够呛,就准备告辞。他说,急什么,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喝两杯。我说,我可以改天再来。突然,他对我说,你瞅瞅,那边是谁来了?我扭过头去,见一对男女挎着胳膊缓缓地走来,他们是谁?我问道。哈哈,你真的认不出来了?他一阵大笑。

我说我真的认不出来。

杨东升告诉我,你再睁大眼珠子瞧瞧,那男的不是江晓彤吗,至于那个女的,我想你肯定不陌生。女的到底是谁呀?我仍是稀里糊涂。她是尤反修,现在改名叫尤其,杨东升说。

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我问。

人家是两口子呀。

这是多咱的事啊?

他们结婚好几十年了,孙子早都有了。

我倒真没有想到。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

那倒是,他们俩现在做什么差事?

尤其在艺术院,江晓彤搞房地产。

不错不错,我说。

杨东升要带我过去打个招呼,我还是推脱了,算了,以后找机会吧。杨东升冲着我怪笑,都是陈年往事了,你有什么可怕的?我说,我不是怕,是懒得废话。不等他再劝阻,我就赶紧走出展览厅,临出门,我又回头望了一眼,见尤反修穿了一件黑色连衣裙,露着白皙的肩头,依然显得很年轻,也很漂亮。

39

排了六个小时的队,我才坐上去郑州的车,而且还没个座,打了张票,我就站在司机的后边,这样还能瞅瞅沿线的风景。开车前,售票员带领着乘客念了两段语录,又唱了一首《大海航行靠舵手》,才上路。

往后出来别忘了带上红宝书,售票员提醒一个五十好几的大婶。

家里那本,我二丫头带到学校去了,偏巧大丫头坐月子,叫人捎话让我去帮着操持,一赶罗,就忘了跟乡亲们借一本了,大婶絮絮叨叨地说。

下回要注意带呀,售票员说。

大婶满口应承。车上的人都笑了,他们大多是庄户人,不善言谈,倍憨厚,可是售票员锐利的眼睛还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人,最后落在了我头上,你去哪儿?我告诉了她。她又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是学生。作为一个售票员,她实在是管得太宽了,奇怪的是,一车厢的人居然没有一位提出异议,仿佛理所当然。俗话说入乡随俗,既然人家都愿意接受她的审问,我也别出幺蛾子了,问什么答什么吧。也许坐了两天老牛破车的缘故,再一上汽车,就觉得速度惊人,简直是风驰电掣。

窗外的玉米地、高粱地和一片片的烟叶地一闪而过。

他奶奶的,这伙子人又来捣蛋了,司机突然骂了一句,踩了刹车,我差一点儿摔了个跟头。

车门一开,上来一群戴袖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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