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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灯-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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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带灯倒几次主动提出和竹子到小学去,她发现了段老师多才多艺,不但舞跳得好,也能吹埙。带灯以前并不知道埙,见那么一个陶葫芦状的东西,吹出来的声音悠远苍凉,就特别感兴趣。她一感兴趣,就鼓动竹子和段老师确定恋爱关系,竹子说:你是说他好还是说埙好,我还冷静着,你倒不理智了!带灯落了个大红脸,说:恋爱是会让人犯糊涂,可太理智了又恋不了爱么。

带灯把那只埙带回来,常常是吃过晚饭了,就坐在综治办的房间吹。第一回吹,呜呜咽咽,镇政府大院里的人在各自的房间里听了,就跑出来。刘秀珍说:哪儿有鬼了,鬼叫哩?侯干事也说:是狼嚎,我老家前面山梁上夜里狼嚎就是这声。隔壁派出所的人听到了,以为是从审讯室传来的,而审讯室并没有人,就惊恐了,有人说把经血在审讯室墙上抹抹能镇邪的,让那个女警察去办,女警察不敢去,只是将卫生巾从窗子扔了进去。而竹子也发现,那个疯子谁也不搭理地在镇街上跑,跑过大院外的巷口了,听到埙声,突然站住,哇哇大哭。后来都知道了是带灯在吹一个陶葫芦,这陶葫芦是一种乐器,名字叫埙,就说:带灯,你吓死人呀?!带灯说:没听过吧,这是土声,世上只有土地发出的声音能穿透墙,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镇长说:这声音听了总觉得感伤和压抑,你细皮嫩肉的,吹埙不好。带灯说:有啥不好的,心里不舒服了可以排泄么。镇长说:马副镇长患过抑郁症,你又逗他病呀?镇长还是劝带灯不要在镇政府大院里吹,尤其书记回来了更不要吹,实在想吹了,就到河滩或山坡上去吹。带灯接受了镇长的话,往后再出门,那件蓝花布兜里除了镜子、唇膏、梳子、手纸外,还带上埙。

市共青团给对口扶贫村送歌舞

 十三号那日,樱镇政府突然接到县宣传部通知,说市共青团要来给对口扶贫村送歌舞。市上在几年前有五个部门和樱镇的五个村寨结成了对子,而市共青团对口的就是黑鹰窝村。别的部门下来是给他们对口的村寨送过衣物,办过图书室,春节时给群众送过对联,而共青团还从未来过。不来就不来,来了却来个歌舞小分队要演出,这确实是件大事。但镇长犯了难。早不来晚不来,分片包干了他们来了?!他有些措手不及,赶紧调整工作,安排接待。先是通知黑鹰窝村长组织群众用砂石把村里的泥路垫一遍,再是收拾打麦场,在那里搭一个台子。然后抽带灯、竹子、会计刘秀珍、侯干事和小吴十四号晚上就到黑鹰窝村准备第二天的接待,他十五号一早也赶过去,因为来的不仅是些演员,还有带队的市宣传部领导。他给他们交代:去了一定要给群众讲明,不准拦道说事,不准递任何材料,来的是艺术家,不是大官,磕头抱腿没用的!

带灯和竹子不愿意头一天晚上就去黑鹰窝村,在那里过夜,担心惹上虱子。带灯就给镇长说演出队到了黑鹰窝村吃什么,如果派农家饭,一是山里饭菜差吃不惯,二是给农民也增加负担。镇长觉得有道理,但总不能不管人家的饭呀,也不能像镇政府的干部下乡一人发一包方便面和一瓶矿泉水吧?带灯提议从镇街买些元宵拿去,在那里煮元宵吃。镇长说好,你去买元宵。带灯和竹子去了趟镇街,回来说成品元宵只能从县城进货,最快晚上才能进到,干脆她和竹子留下,明天一搭早把元宵送到黑鹰窝村。

十五号早晨,带灯、竹子和镇长都去了黑鹰窝村,镇长坐的是小车,因为从镇政府还拉了五袋救济面粉,已经协商好了,作为演出队去专门看望五家贫困户的礼品,带灯和竹子只好骑摩托车,带上两大筐元宵。元宵是袋装的,有两种牌子。一到了村,镇长去检查垫好的村道和搭成的戏台子,带灯和竹子就在村长家负责煮元宵。

原以为煮元宵是件轻省活,谁知却成了难场事,演出队什么时候能到,没个准信,晚下了怕煮不熟,早下了又怕煮烂了,就一大环锅的水烧得咕嘟嘟响,等候着。竹子站在屋顶上不停地打电话询问已经走到哪儿了,屋顶上有手机信号,就朝屋里人喊:快到了,下吧。元宵下到锅了,竹子又喊:说才到桦树湾,桦树湾过来十里路,还早着哩。带灯就生气了,说:已经下锅了能捞出来吗,让你接个电话都说不清?竹子说:去接演出队的是红堡子村的,他口音黏糊不清么。烧火的一个妇女就说:张红利本身就舌头短,让我问。她跑上屋顶又问了一遍后,朝下说:是还早哩。好的是发现下到了锅里的元宵开裂了很多,再煮就成一锅糊糊了,就说:这个牌子不行得换另一个牌子的。又把开裂的元宵捞了出来。帮忙的几个村人,一个说:是不是河南的牌子,河南产的东西都是假的。一个说:那我嫂子给你生的两个孩子都是假的?大家就嘎嘎地笑。带灯听不懂,问咋回事,原来是说河南产的东西都是假的那人是个泥水匠,他娶的就是河南的媳妇,生的是双胞胎。然后,重新煮元宵,又开始在院子里安桌子板凳,摆上几十只碗。带灯嫌碗沿有一圈黑,要求再洗,洗过了还不干净,村长的老婆说碗旧了,再洗都是这样。带灯说不行,再去邻居家借新碗。

好不容易等到演出队来了,人家坐下来录了一阵像就去戏台了,竟没人吃一口。

演出队的人没吃元宵,镇长说:人家敬业,一定要先去演出。带灯说:那演出完了还吃吗?镇长说:这我还不知道。带灯说:这敬业倒把咱害了,如果演出完再说,总不能把这煮好的元宵放凉了再热一下吃吧?镇长说:看样子演出完得回镇街下馆子。带灯说:这不浪费大了?镇长说:该算政治账就不计较经济账了,你和竹子在这儿经管着,把这些元宵给各家端一碗,就说是镇政府慰问了。

带灯把煮好的元宵让村长一家老少和在院子里帮忙的村民全吃了,并没有到各家去分。来时,带灯特意把埙拿着,还想着演出时她也能登台吹奏一曲,这阵竹子问:咱看演出去?带灯没了兴致,自个从院门里出去了。竹子端了一碗元宵撵出来,问:你要去你后婆婆家吧,空着手?带灯说:刚才借新碗时我去看望过她了,我再想去看看老伙计。

上次来探望过范库荣后,范库荣是第三天傍晚咽了气,下葬时带灯没来。现在两人端了一碗元宵到了范库荣家,门开着,院子里却没人,那棵苦楝子树冷清的还长在院角,时不时掉下苦楝蛋儿在地上跳着响。带灯站在那里,感觉到到处都是范库荣的气息。去年范库荣第一次病倒她来看过,也是这样的天气,范库荣躺在竹床上晒太阳,她时时看着太阳的移动而抬挪着小床让范库荣多晒一会儿。她实在是没办法,拜求太阳多照着能驱阴气,还摸摸范库荣的额头又摸摸自己额头看是太阳的热度还是范库荣发烧。带灯要把元宵献到住屋去,但上房门锁着,从门缝里看了范库荣的照片,范库荣的照片也在看她,带灯忍不住悲泪长流,把元宵碗放在了门口。竹子说:姐,姐,你给你老伙计吹吹埙呀,你一吹埙她就知道你来看她了。带灯就吹起了埙。埙声深沉低缓。她们同时看见了一只大雁在蓝天上盘旋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往上去往远去。这时候村中的打麦场上敲锣打鼓,演出正热闹着。

刘秀珍说的是非

 带灯和竹子没有去看歌舞,骑了摩托先回的镇政府,而到了晚上,却发现计生办的小吴在房间里哭。刘秀珍就悄悄来到综治办,说:知道小吴为啥哭哩吧?竹子说:我不愿意听是非。刘秀珍给带灯说:她这是屁话,啥是个是非,世上不就是个是与非吗,领导讲话不是在辩是非吗,开会讨论不是在辩是非吗?带灯说:你说,你说。刘秀珍就说你们没去黑鹰窝演出现场,不知道那里情况,镇长安排我们在村道上领了群众欢迎演出队,说好的要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但小吴所在的路段说成了欢迎欢迎还欢迎,演出队的人发笑,镇长就罚了小吴一百元。竹子说:欢迎欢迎还欢迎,这没错呀!刘秀珍说:这还没错?这是小孩子的话还是镇干部的水平?一看就知道小吴没上过几年学,她是靠了啥后门到镇政府来的?!竹子说:在你眼里,镇政府的年轻人谁都没你儿子好么。刘秀珍说:这倒是真的,你知道学校选学生会干部,把我儿子选为了啥?带灯赶忙问:除了小吴还有啥差错?刘秀珍又说了两件事。一件是侯干事和村里一个人负责从车上抬面粉到贫困户门口时,本应就及时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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