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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瓦戈医生-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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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木知道他们带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这时拉拉说话了:

“赶快收拾吧。天马上就黑了。没时间通想啦。如果我们在这儿住下,就得把马牵进仓库,粮食搬进过道,吼住这间屋子。但我不赞成住在这儿。这一点我们已经谈得够多的了。你,因而还有我,都会感到难堪。这是你们先前的卧室吧?不是,是儿童间。你儿子的小床。卡佳嫌小了点。对面的窗户没坏,墙和顶棚都没裂开。此外,炉子好极了,我上次来的时候就非常赞赏。你要是坚持我们仍然住在这儿,尽管我反对,那我就脱掉皮袄马上干活了。头一件事就是生炉子。烧呀,烧呀。头一个昼夜白天黑夜都得烧。你怎么啦,亲爱的,你怎么什么话也不说呀!”

“等一下。没什么。请原谅我。不,你听我说。咱们还是去看看米库利钦的房子吧。”

于是,他们又向前驶去。

米库利钦的住宅上了挂锁,是从木门上的吊环里穿过去的。尤里·安德烈耶维奇砸了半天,想把锁砸下来,最后还是连同木头上的螺丝钉一起拔了下来。同刚才一样,他们又急忙闯了进去,没脱衣服,穿着大衣、毡靴,戴着帽子直入内室。

他们立即发现住宅角落里的某些东西放得井井有条,比如阿韦尔基·斯捷潘诺维奇的书房里便是如此。这儿不久前有人住过。到底是谁呢?如果是主人们或他们当中的一员,那大门为什么不上门锁而要安挂锁呢?此外,如果主人们经常住在这里,那整个住宅都应打扫干净,而不会只打扫个别几个地方。这些现象表明,这儿住过的不是米库利钦家的人。那到底是谁呢?医生和拉拉并不为弄不清谁在这儿住过而感到不安。他们不想为此而伤脑筋。现在有多少一半动产都被偷走的遗弃的住宅啊?有多少隐藏的在逃犯?“某个被通缉的白军军官。”他们一致这样想,“他要是来了,就一块儿住在这儿,一起商量办法。”

像刚才一样,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又站在书房门槛上发起呆来,欣赏书房的宽敞,窗前书桌的宽大和使用方便令他惊讶。于是他又想到,这种严整舒适的环境将多么有利于需要耐性而富有成效的工作啊。

在米库利钦杂用房当中,紧挨着仓库有间马厩。可它上了锁。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不知它能否使用。为了不浪费时间,他决定头一夜把马牵进没上锁的仓库里。他卸下马,等它汗干了,用从井里打来的水饮过它。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想从雪橇上取些干草喂它,可干草被乘客压成碎末,已经无法喂马了。幸好仓库和马厩上面的大干草棚的角落里还有相当多的干草。

他们没脱衣服,盖着皮袄睡了一夜,像孩子奔跑玩耍了一整天之后睡得那样香熟。

他们起床后,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从一清早便对那张诱人的书桌看个不停。他的手想写东西已经想得发痒了。但他把这种享受放在晚上,拉拉和卡坚卡上床睡觉之后。在这之前,即便收拾好了两个房间,也有的是活干。

他在幻想夜间工作时,并未抱定重要宗旨。支配着他的是通常对墨水和钢笔的向往和对写作的渴望。

他只想随便涂写点什么。开头,他能把过去没写下来的回想起来,写下来就满足了,想借此活动活动由于无所事事而凝滞了的、在长久中断期间沉睡过去的才能。然后,他希望能和拉拉在这儿呆的时间长一些,有充裕的时间写出一些新的、有分量的东西来。

“你忙吗?你干什么呢?”

“烧火呀,烧火呀。有什么事儿?”

“递给我洗衣盆。”

“如果这样烧的话,劈柴连三天都不够。应该上我们日瓦戈家先前的仓库去看看。也许那儿还剩点?要是那边剩得多,我用雪橇拉几次就都拉到这儿来。明天去拉。你要洗衣盆。你瞧,我刚才在哪儿看见过,可是在哪儿,怎么也想木起来了,真莫名其妙。”

“我也一样。在哪儿见过可想不起来了。也许没放在该放的。地方,所以记不起来了。算了吧。你心里有个数,我烧了很久水,想洗个澡。剩下的水洗洗我和卡佳的衣服。你把你的脏衣服一起都给我。晚上,咱们把该打扫的地方都打扫干净之后,再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不过睡觉前一定得洗上澡。”

“我马上把内衣找出来。谢谢。衣橱和笨重的家具统统照你说的那样从墙边移开了。”

“好极了。我用洗碗碟的大盆当洗衣盆好了。就是太油腻了。得把盆边的油垢刷掉。”

“炉子一点着,我关上炉门就去翻其他抽屉。桌上和五斗橱里到处都能发现新的东西。肥皂、火柴、铅笔、纸和文具。到处都让人感到意外。比如桌上的油灯里装满了煤油。这不是米库利钦的油灯,这我是知道的。肯定有另外的来源。”

“真太幸运了!这都是神秘的住客弄来的。仿佛凡尔纳作品中的人物。唉,你究竟想说什么?你瞧,我们又聊起天来,可水桶烧开了。”

他们忙成一团,在屋子里乱转,两人跑着撞在一起,或者撞在卡坚卡身上。她横挡着他们来回经过的路,在他们脚底下转来转去。小姑娘从这个屋角闪到那个屋角,妨碍他们收拾房间,他们说她时还生了气。她冻坏了,一直喊冷。

“可怜的当代儿童,我们吉卜赛生活的牺牲品,我们流浪生活的顺从的小参加者。”医生想,但却对小姑娘说:

“得啦,亲爱的,哆喀个什么劲儿。说谎淘气。炉子都快烧红了。”

“也许炉子暖和,可我冷。”

“那你就忍一忍,卡秋莎。晚上我把炉子烧得旺旺的,再添一次劈柴,妈妈说晚上还要给你洗澡呢,你听见了没有?好了,现在你把这些拿去玩吧。”他把从冰窖似的储藏室里抱出来的利韦里的!日玩具堆成一堆,有的坏了,有的没坏。其中有积木和拼字方块,小火车,一块打了格、涂了彩、标明数字的马粪纸,是玩掷骰子和计算游戏的底盘。

“您怎么啦,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卡坚卡像大人似的感到委屈。“这都是别人的。再说是给小孩玩的,我已经大了。”

可过了一会儿她就在地毯当中坐好,手底下的各种形状的玩具都变成了建筑材料,卡坚卡用它们替从城里带来的洋娃娃宁卡盖住宅。这座住宅盖得很合理,比经常带她住的临时住所强得多。

“这种爱家的本能真了不起,对家庭和秩序的渴望是消灭不了的。”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说,她从厨房里观察女儿搭房子。“孩子们是真诚的,做什么都不拘束,不会为真理感到害羞,可我们怕变成落伍者,准备出卖最珍贵的东西,夸奖令人厌恶的东西,附和无法理解的东西。”

“洗衣盆找着了。”医生打断她的话。从昏暗的过道里拿着木盆走进来。“真没放在应该放的地方。它大概从秋天起就放在漏雨的天花板底下了。”

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用刚从城里带来的食物做了一顿足够吃三天的午饭。她端上从未见过的菜,土豆汤和羊肉炸土豆。卡坚卡吃了还想吃,没个够,一边吃一边格格地笑,不停地淘气,后来终于吃饱了。屋子里很热,她觉得浑身没劲儿,盖着妈妈的披肩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刚离开厨灶,满脸的汗,像女儿一样,疲倦,昏昏欲睡,对她做的饭菜所产生的印象非常满意,并不忙着收拾盘碟,坐下来喘口气。看到女儿已经睡熟之后,她便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头说道:

“假如我知道,我做的事没白做,能够达到一定的目的,那我就会拼死拼活地干,并会从中找到幸福。你得时刻提醒我,我们到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一起。给我打气,别让我回心转意。因为严格地说,如果冷静地看我们在干什么,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会很可怕的。侵入旁人的住宅,破门而入,擅自当家作主,一进来就拼命收拾,以致看不见这不是生活,而是舞台演出,不是认真过日子,而是像小孩们常说的‘过家家’,是木偶戏,荒唐极了。”

“可是,我的天使,是你自己坚持到这儿来的。你还记得吧,我一直反对,不赞成。”

“是这样。我不辩解。所以这都是我的过错。你可以动摇,犹豫,可我的一切都应是始终如一的,合乎逻辑发展的。我们一进家门,你便看见你儿子的小床,便开始不舒服,差点痛苦得晕倒。你有这种权利,可我就不行。为卡坚卡担心,对未来的考虑,都让位给对你的爱了。”

“拉里莎,我的天使,你清醒清醒。改变主意,放弃决定,永远来得及。我头~个劝你对待科马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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