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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庭娇-第4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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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来做什么?”

    “留下来”

    做什么,谢运其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声音不是这姑侄发出来的。

    也因为昏暗的屋子里,陡然间就从门外负手踱进来一个人。

    他那么高大那么耀眼,仿佛点再多的灯也无法把他身上的光芒压下去。

    而他眼里的光,是寒光,凉凉往他这里一睃,他就已觉得脑袋有些摇摇欲坠。

    “你是谁?!”

    他抖瑟着站起来。他堂堂正五品的官员,看见此人竟忍不住两膝发软。

    “她丈夫。”

    萧放走到卫羲儿身边,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整个人笼罩,像一副足够宽大的臂膀,将她严密护住。

    她望着桌面,身子在颤,心在抖。

    她在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不曾颤抖,他不过一出现,她就已土崩瓦解。

    他执起她一只手,温度通过掌心传遍她周身,烘得她想掉眼泪。

    “谢运其!你诬告良民强抢民女,好大的胆子!”

    紧接着进来的是威远候靳修与沧州知府。

    知府应是才刚从床上下来,官服不太齐整,脚下鞋靴都没穿好,所以他的声音也就格外地大,想以此在威远侯面前挽救一下尊容。

    谢运其不认识燕王,却认识威远侯,哪怕不认识威远候,也不可能不认得知府。

    他终于趴下地来。

    知府指着他一顿怒斥,要发落。

    威远侯漫声道:“别的就算了!

    “让他自己写份够格的罪状,递到都察院,官就不用做了,免得害人,是掉脑袋还是回老家种地,听凭三司发落。”

    有了这句话,结局就定了。

    卫羲儿挣开萧放的手,勾着头走到出谢家。

    天上尚有明月,身后尚还有道影子。

    卫羲儿往前走,他也往前走。

    卫羲儿停下来,他也停下来。

    半夜的沧州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远在天涯,又近在咫尺。

    最后,她在铺子附近的街口停住,抬头望着前方,幽幽地说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陪陪你。”

    她沉默。

    半晌,他又说道:“我陪我的,你走你的。”

    月光将他长长的影子拉到她背影上,他心底有隐隐的欢喜。好像这样就离她近了,像与她靠在一起。

    刚才在谢家,他闻到了她的发香,牵到了她的手。

    一年零四个月,他的鼻腔心腔,他的灵魂,在切实接触到她的那一刻,他才觉得不再是空置的。

    相思像克制不住的毒,将他轻松放倒在卫羲儿三个字里。

    爱一个人,能让人枯萎,也能让心儿变得饱满而茁壮。

    它是毒药,也是甘露。

    它让人如此百转千回,又让人如此甘之如饴。

    许久,她声音又在清寂的街口幽幽地响起来:“铺子的生意是你私下里照顾的,店里的伙计是你派来的。

    “京师出的官燕,瑜慧带来的钗环,包括瑜慧,都是你安排的。瑜慧隔三差五地出去,很多时候都是去见你。”

    他悄悄泛着喜悦的心,忽然就有了一丝紧张。

    她转过身,站在路旁柳树下,隔着十步远看着他:“你傻。”

    明明都说了她跟他没关系,他偏还缠着她这棵树来吊死。

    萧放喉头滚动,眼眶有些灼热。

    他缓步走过去,到她面前,温声说:“我没有你,三魂七魄都不再完整,又怎么会不傻?”

谁家新燕啄春泥(19)

    卫羲儿半垂着头,望着他袍子上暗暗闪着光亮的龙纹,视线逐渐模糊。

    这样的情话,她已经久违了很多年。

    这样宠溺的语气,事隔多年,她听起来竟然一点陌生感都没有。

    她爱他,这是勿庸置疑的事实。

    哪怕是她深恨着他的那些年里,她也没有停止过这份爱。

    感情便是如此纠结才让人痛苦,倘若只有恨而没有爱,又怎会伤人?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在追逐什么?”她望着地下月影,声音像轻叹,像自语。

    “初衷。”他说道,“我爱你的初衷。”

    他记得那年他意气风发,带着属从从沧州飞驰到洪南县,路边宅子里小姑娘满面怒容地冲出来瞪着他,像是只被惊扰了睡眠的百灵鸟,等着向他兴师问罪。

    他的心则像是被百灵鸟拔动的弦,纵使离去,也余音不止。

    他在卫家看到她在荡秋千,情不自禁地心情就好起来。

    再见她,他的心情是宁愿变成一棵供她栖息的树。想在她周围筑一道墙,让她得以肆意地释放出她的喜怒哀乐。

    她因为大黑的事避而不见他,这样他就见不到她了么?

    她在廊下喂猫,跟姐妹们做游戏,在父母亲面前撒娇,他统统知道。

    及笄那一天的她美得令周围一切都变得黯淡。

    她提着裙摆开心地转圈的那一刻,他想的是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一直一直地这么开心下去。

    所有细节里包含的意味,都像是一根根丝,慢慢纺成了线,最后又织成了网。

    “羲儿,还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他说道。

    在这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仍然低到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

    ……

    威远侯在知府招待下,猫爪子挠心似的呆到晌午,萧放才着人前来喊他回京。

    作为从最初就跟随着萧放出生入死的兄弟,以及当年护送卫羲儿北上的七名将领里的其中一员,一路见证着他们相爱相守的旁观者,对于消失了十二年突然又出现在面前的他大嫂,他感到异常震惊。

    但同时他也感觉到当了十二年鳏夫的萧放在经过这一夜之后,眉宇之间还是不见喜色。

    “怎么回事?大嫂呢?”他以为她会一起回京。

    “她不肯。”他低沉地说。

    他默然。大约能够猜到是什么缘故。

    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只能慢慢来了。

    萧放心里的确是苦闷的,但是比起之前,又要见好了些。

    她虽然还是没有接纳他,但她起码没有再赶他。

    那天夜里她依旧平静地离开他回了铺子,没有冰冷决绝地赶他。

    这几次他去到她屋里,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交代瑜慧不让他进去,也没有对他坚持着什么情绪。

    纵然她依旧是漠然,但他仍然感觉到慰藉。

    卫羲儿在矛盾着。

    她的心情已不再像之前那样平静,对于他的再出现,她还是有波动的。

    但矛盾完了她也安然接受,不刻意抵触,也不就此接纳。

    他现在经常会来,像个来见情人的少年,眼里藏着愉悦,静静地坐在她屋里,或者帮着她做些小事。

    她偶尔也给他沏茶,给他做饭,对他的各种馈赠,她不表示态度。

    有时候他带来的是一只精致的小玩意儿,有时候是件别致的首饰,有时候是吃的。

    有时候仅仅是一朵来的路上摘下的野花,将它小心的藏在马耳后,然后送到她面前。

    “你为什么没蓄须?”

    她有时候心血来潮,也会脱口问出这样的家常。

    他这么多年一直不曾放下功夫,所以腰背依旧挺直,脚步仍然敏捷,五官皮肤仍然紧致迷人,跟十二年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不蓄须,便仍有能令无数少女愿意为之赴汤蹈火的本事。

    她承认,有时候她也会禁不住胡思乱想。

    “我怕蓄了须,你再见到我,会觉得陌生。我认识你的时候是这个样子,你离开我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我想有朝一日,你再看到我,再回来,我也还是这个样子。羲儿,我不蓄须,是不想让你觉得我陌生。”

    他放下手里看着的书,这样告诉她。

    她不知道几时起,她屋里竟然有了他的东西。几本翻到磨起毛边的书,顺手放着的几枝箭头,或者是忘了拿走的荷包。

    一开始她也不碰。

    后来久了,她也会像多年前那样暗搓搓地拿起来看一看,看到那荷包眼熟,恍惚还是从前她的手工,她便又放下了。

    他爱收着这些破烂,就随他去吧。

    ……

    日子其实依旧安静,他的到来并没有给她掀出什么了不得波澜。

    铺子仍然在开,不过街坊都知道这位女东家是京师威远侯的亲戚的产业,再也没有人敢来生事了。

    十月,又将到五郎的生日。

    她想在他去坟上祭拜的时候告诉他真相,想让他别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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