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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帝国-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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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窝,赖在一个地方就一天天地不动弹,认为不活动就可以少消耗,肚子里没食能多扛些时候,即便饿着半挂肠子也会容易些。郭存先却觉得这简直就是混吃等死,他家里也没有能出去讨饭的人,他必须得想出自己的招儿来。

忽然他眼睛一闪,在一道干沟的背阴处看见有一点绿色,是一株巴掌多高的碱蓬棵子,赖巴拉瘦,却顽强地活着。他心里好像被碰了一下,便放下大耙走近那棵碱蓬。嘿,碱蓬棵子上还有条小茴香狗在慢吞吞地移动着,就是这么一点绿色,竟然也养活着一个生命!这条绿色的小虫子是幸运的,在一片枯干的世界里奇迹般地碰到这样一棵碱蓬。它也真有本事,本是吃茴香的虫子,没有茴香可吃了,这带咸味儿的碱蓬也能让它活。但它可能终其一生也离不开这棵碱蓬了,就在这巴掌高的棵子上爬上来爬下去……郭存先心里一激灵,自己不也像这条茴香狗吗?

他飞起一脚,将那棵碱蓬连同茴香狗踢出老远。

看看天不早了,他拨头往村里走。快到村口时路过一块去年的红薯地,看见有个女人在用叉子刨地,走近了看清是韩二虎的媳妇,显然她是想拣到一块半块去年收获时丢下的红薯。这都晚三春了,准是连个红薯毛也刨不到。郭存先放慢脚步,担着挑子跟她打招呼:“二虎嫂子, 别白费这瞎力气了,这块地都叫人翻过三百六十遍了,别说是红薯,连红薯叶子都早被拣光了。”

二虎嫂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摔掉手里的叉子:“大兄弟,不瞒你说我现在倒了血霉啦,结婚这么多年,天天盼着能有个孩子可就是怀不上,偏赶上没饭吃的时候,这个倒霉孩子来投胎了,想出去要饭二虎不让,怕折腾掉了,可呆在家里又没有吃的,不吃东西孩子怎么能长啊!”

郭存先放下挑子,到地里拉起二虎嫂子,拣起叉子塞到她手里,说:“回家吧,天无绝人之路,别人能过你就能过。跑到地里这么瞎折腾,刨不着红薯再把肚里的孩子折腾出毛病,那二虎哥就能饶得了你?”

他一伸腰又挑起担子,陪着一块往村里走。

西天还剩下一抹残红,郭家店若明若暗,昏昏沉沉。按理说这正是羊回家、鸡进窝和猪叫食、家家户户都在做晚饭的时刻,已做熟了饭的人家,男人和孩子们喜欢端着饭碗到大街上或蹲在门口吃,边吃边跟邻人扯闲篇……傍晚的农村是最热闹、最温馨的时候。而此时的郭家店,看不到炊烟,大街上连猪羊鸡狗的影子都看不到,也很少碰到走动的人。整座村子孤孤清清,一片死寂。

郭存先拉大耙时出的一身大汗已经落下去了,被晚风一吹身上还有点凉飕飕的。但心里似乎更冷,前心贴着后心,胃里仿佛也有一只耙子在挠来扯去,不免有些气哼哼的:“这些人真是穷惯了、饿瘪了!即便没有饭可做,也要弄把柴火放到灶坑里燎一燎,让房上的烟筒冒点烟,让家里有点热气。那才像个村子,像个过日子的样子!”

二虎嫂子没有搭腔,低着头竟自回家了。郭存先在路过大队牲口棚的时候,碰到两个孩子拿着秫秸秆,踮起脚尖狠命地往墙上捅。郭存先好奇,墙上什么都没有,于是问:“你们在捅咕嘛?”

两个孩子却不想告诉他是在干什么,他仔细往墙上看,发现一块嵌在墙角上的黑瓦碴,再问:“你们想捅下那块瓦碴?”

其中一个小家伙开口了:“那可是我们看见的,你不能抢。”

“那是嘛?”

“红薯干。”

“哦!”郭存先恍然大悟,去年过共产主义的时候,谁越能糟踏东西谁就越像进入天堂的样子。孩子们从大食堂里拿出蒸熟的红薯,当飞镖一样砍着玩儿,看谁砍得高,能粘到墙上。墙上,今年一挨饿,粘得成了石头一样硬的红薯干早就被人都抢着铲下来吃了。不想在这牲口棚的山墙上角最不起眼的地方,竟还藏着一个小红薯尾巴,被这两个幸运的小家伙找到了……人一饿了,两眼就光踅摸能进嘴的东西。

郭存先放下挑子,抽出扁担,三下两下就把那块小红薯尾巴捅下来了,一个孩子先抢到手,一把就送进嘴里。另一个孩子不干了,叫喊着厮打:“这是我先看见的,咱俩得平分!”

郭存先给他们打圆盘, “你们俩要跟含糖一样,你嗍咯一会儿就吐出来再让他嗍咯,嗍咯软了就一咬两半,谁也不许独吞,行不行?”

郭存先安抚好两个孩子,挑起担子回家了。他一进家门,母亲孙月清在屋里听到了动静就迎了出来。她虽然身材瘦小,面色发暗,却人到话到,透出一股利落劲:“哟,都这个季节了,地里不知叫人给拾掇过多少遍了,还能搂了这么多!”语气里明显地带着对大儿子的欣赏,或者说是讨好。

她扭头又吩咐紧跟着也从屋里出来的女儿:“存珠呵,快从小锅里给你哥舀碗热水来,刚烧开的,洇洇嗓子就行,马上吃饭了。”郭存珠很快端出一碗水递到哥的手里,然后把柴草从筐里掏出来,将筐和大耙收拾好……她只比郭存先小两岁多,身板却单薄得多,老实而勤快。看得出对大哥很顺从,或者说还有点惕惧。

他们的小院子太窄巴了,南面一拉溜垒着鸡窝、猪舍、羊圈,看得出他们对日子是有规划、有期盼的,可惜现在里面都已空空荡荡,只有一间放柴火和杂物的小土屋里堆得满满的。北面是一明两暗的三间土坯房,中间做饭,两边住人,存志和母亲住在东屋,郭存先和他叔郭敬时住在西屋。因此西屋便是这个家的活动中心,吃饭、招待来串门的以及家里商量事情,都习惯凑在西屋里。

存珠摆上炕桌,郭敬时早就被叫回来了,已经盘腿坐在炕里等着了。他的嫂子给他立了规矩,吃饭前要让侄女用湿毛巾将他的手和脸都擦一遍。灰白的长头发拢到脑后系成一个松散的辫子,他沉脸垂眉,木僵僵的表情下似藏着巨大的秘密,周身罩着一种古怪阴森的气息。

所谓晚饭,不过是孙月清从生产队的食堂里领回来一盆菜饭,回家后又倒进自己的锅里重新加热,加点水变成大半锅黑乎乎,里面有一点高粱面,再搀上碱蓬籽、干菜帮子、葫萝卜缨子。孙月清先用大海碗盛了一碗糨的,端给了郭敬时。然后又从旁边的小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兑到剩下的黑乎乎里,下边给灶膛里加火,上边拿勺子搅着,还要再让它见开。这兑了水的稀糊糊显然才是他们娘儿仨喝的。

在这个过程中,孙月清被热气一呛就不停地咳嗽,憋得脸红脑胀,翻心倒肺,旁边两个孩子看着都难受,郭存先终于忍不住发话了:“成天好吃好喝的,却只知道在大树底下傻坐着,就不能捋点龙凤合株的叶子回来熬一熬,人家都说那能治病,清热解毒最快!”

他的话是说给他叔郭敬时听的。母亲拿眼扫一下儿子,半天才小声叽咕道:“哪兴这么说你叔。”存珠也在旁边插话:“后晌我是想去给妈摘点树叶,可龙凤合株下有民兵把守,不让人靠近。”

郭存先一梗脖子:“为什么?”说着掉头就向外走,母亲一把没拉住,高声问:“你干什么去?”

存先的脚已迈出了门:“我去看看。”

“等吃了饭再去。”

“回来再吃。”

此时忽然从远处传来哭号声,在郭家店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傍晚,显得格外凄厉刺耳。孙月清喟叹:“又是谁家死人了?”

“八成是南头存孝的妈,把自己嘴里的粮食都省给孩子吃了,自己饿的吃胶泥,肚子胀得受不了,在地上打滚儿。有人说只要拉泡屎就好,可就是拉不出来,最后都得被活活地胀死。这年头命不值钱,要死的人都排上队了,往后就等着瞧吧,听说还有好几个也快不行了……”存珠的话受到母亲的呵斥,不许乱说,念叨人家好事,哪有咒人家死的!

存珠没有回嘴,也跑出去跟在哥哥后面往村口走,母亲在后面喊:“这就吃饭了,都干嘛去呀?”兄妹俩已经走出老远了,没有应声。

一队“报庙”的人哇哇地哭着从大街上走过来,根据这哭声就可以断定死者多半是位老人。按郭家店的习俗,人死了以后亲属们要大哭着立即去报告土地爷一声,也好把死者的灵魂护送到土地庙安放,实际就是向土地爷报到,所以叫“报庙”。现在的郭家店没有了土地庙,“报庙”的队伍是来到龙凤合株下面烧纸钱、磕头、上供……给暂时寄居在土地神这儿的死者送饭。

可眼下活着的人还填不饱肚子,只好也就以水代酒、以糠秕代供品,这实在是委屈死者的灵魂了。等“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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