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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囚-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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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便不怀好意地猜测:“莫非老游击那要害地方吃过子弹,给打掉了元气?”

有人便不怀好意地回答:“谁看过窝窝头能下蛋。”

这样的话人们看不到老游击用行动来反击,便更增添了喜剧色彩和可嘲讽性,话又往深里去了。老游击是个耿直的人,说话如使棒,结果,反右时吃了大亏。之后,连锁反应似地厄运不断。“文革”一开始便被整得一佛出世,二佛涅??,七十年代初期才从牛棚里放出来。在这期间,他那窝窝头跟着吃了不少苦头,却没等到与老游击从牛棚出来那一天就病故了。好一阵子,老游击也无法从麻木中摆脱出来,哪怕是摆渡到苦难也好。两个苦难的人同吃一个酸橘,也比一个麻木的人独尝甜柚有滋味得多。

奇迹出现了。

老游击不再孤单。

一九七三年冬天的一个早晨,老游击像往常一样出外散步。在散步的途中,他看见前方路边许多人正围成一堆,盯着什么在看。看小狗?看小猫?看人玩牌?看人变戏法?老游击突然听到一种簌簌的落地的声音,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缘自生命本源的父爱,如盐粒簌簌掉落。一颗好奇心领着老游击前趋,来到人堆边。大家一边看,一边还在议论。

人堆里的人见是老游击,忙恭敬地散开一条路来,啊,是一个婴儿在裹得厚厚的襁褓里安然酣睡着。他有着嫩白的小脸,淡淡的弯眉毛,朱点似的小嘴唇,两扇眼皮合成的一条细线,横在鼻梁的消失处。这两扇眼皮打开,便是两座明净的天堂。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无忧无虑,不把一丝叹气带进呼吸中。一看到这个婴儿,老游击心里格登一下。是的,这,不是巧合,而是幸运之神的刻意安排。

这个孩子不是无心地,他躺在这里,是在等待,等待自己的到来,老游击想。

老游击甚至认定这是自己女人的灵魂里孕育出来的可镶嵌在自己生活中心的宝石。

原以为生命的白天就要结束了,哪知白天才只是刚刚开始。他的手指被竹签夹住一般颤抖,他的手是操过大刀浴过血腥的手,他的手指是扣过扳机的手指,舒卷自如,柔中带刚。怎么?这一次表现竟然如此失色?这纯真可爱的婴儿,精灵般的婴儿,难道是想考验自己的手是否能在抱起他的时候依然镇定自若?

“老游击,把孩子抱走吧。”

“对,抱走吧,看着怪可怜的。”

“积积德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了他,阎王爷会在你的寿年簿上添年岁的。”

“让孩子给你做个伴,你老了,也好有个照应。”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怂恿着老游击。其实,不用他们怂恿,他的心就动了。老游击咧开嘴,笑了,心里似有万面旌旗猎猎飞舞,他喜悦地摇了摇头,围观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不行?老游击你怎么摇头?怎么不行?”

“你老游击是个老革命,还怕养不活。”

“我要不是有七个孩子,我一定把这小不点抱回家去。说实话,这总比养一只小兔子好玩。过不了多久,就能活蹦乱跳了。”

“操,养孩子难道是养小动物?”

“嗳,你别忘了,有人对孩子还不如对一只小动物好呢。”

“这孩子的父母真缺德,禽兽都不如。大冷的天,把孩子撂这儿了,也不怕把孩子冻感冒。”

“做父母怎肯把自己的亲骨肉随便乱扔?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去,是个野崽子也说不定。”

“野崽子也是人埃”

老游击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而是像鉴赏一件价值连城的礼物,或者上苍赠予的宝贝疙瘩一样深情而专注地看着这浑然不觉的酣睡中的孩子。他在抱起孩子之前不禁犹豫起来,像怕碰落草叶上一滴晶莹的露水。人们的误解和议论给了他一种全新的激动,抚养问题又给了他一筹莫展、隐隐约约的约束。在想到抚养问题的时候,他又想到了他的亡妻,如果她还活着,那该有多好碍…孩子绕膝而戏,妻子在一旁做针线,当他朝她看时,她也莞尔一笑……与故土隔绝多年,对牛马的咀嚼之声他似乎又有了分辨的能力。

朝天的大路上,车声辚辚,而自己在路旁成熟的金黄的玉米里挥汗如雨地劳作着,明刻地感到燥热、沉闷、喜悦和畅快……这一切亦真亦幻、若有若无的图像都来源于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他终于抱起了孩子。他闻到了孩子宁馨和疏松的睡眠的气息,这睡眠的气息像一幅丝绸,完整、光滑。大面积的苏醒,像春天的序曲一样来临了。他发现他的手心出汗了,仿佛蜜与醋交混在一起,一齐进入了他身体形成的巨大的瓶子里。

老游击这一抱就再也没有放下,手不再抱时就用心灵和目光。他看着小男孩蹒跚而行,他教他的第一个词是对着自己亡妻的遗像喊:“妈妈”。

孩子身体羸弱,他就让他洗冷水澡,教他习武。然而孩子的兴趣不在这里,孩子天生敏感,喜欢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五岁时他写了一首诗:“浩浩荡荡春游去蚂蚁的干粮是米粒它们找来找去找水喝这可憋坏了没尿的我”七岁时他又写了一首诗:“天空是块吸铁石星星都听它的话我多想和星星做游戏又怕爸爸在家等得急天空是块吸铁石星星都听它的话我多想飞到天空去又怕天空吸住我的腿”“娃儿子,写得好,奖你一巴掌。”

话音未落,巴掌就落在了儿子的屁股上。

“顽皮的东西,写的什么玩意儿。”

这回是在头上奖一个榧子。

孩子的诗在《小星星》、《诗海觅珠》、《少年报》、《儿童诗画》等报刊连珠炮似地露出头来。老游击把孩子的诗作装订成册,每有客人来,便把诗作给客人看,像出示一颗海底龙王爷颈上夺下来的珍珠。客人看罢,都觉得有趣,看得懂,好读,便小诗人小诗人地喊他。不过几年,小诗人竟跟着当时正兴起的朦胧派诗歌走了,走得那样义无反顾。写出来的诗也相应地变得不知所云,逐渐神怪起来。看得老游击的战友瞠目结舌,一愣一愣的,对小诗人的诗歌也实在不敢恭维了。出于友情,好心劝老游击:“篱笆不夹东倒西歪。”

“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

“羊群里跑出一头骆驼来了,这怎么行?”

“得给他灌输灌输毛主席提倡的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

之后,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仿效战国时期的楚国诗人屈原,蓄起了长发。长发披肩,走起路来如乘风御行,飘飘乎超生绝俗。

哪能如此不修边幅、放浪形骸呢?老游击对儿子这种以复古面貌出现的现代姿态简直有些恐慌起来,心理上的抵触情绪不言而喻。自己不能对他皱眉毛,吹胡子,瞪眼睛,溢于言表又怕伤了儿子的自尊。老游击能把想说的压在舌根底下,别人可不会这样舌下留情。外界的议论特像玩具箭,射到人身上不痛不痒,轻痛轻痒,叫人躲也不是,挡也不是。老游击的苦恼不能对外人说,更不能对儿子说,这使得他的苦恼更深了。

为了诗歌,小诗人索性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苦吟。苦吟需要整块的时间,小诗人后来发展到逃学。他越来越与传统眼中的标准好学生背道而驰了。他不断滋生而出的短短的胡髭也不能使他立马醒悟,他没有意识到时间里暗藏的危机。在人们的眼里,他是在象牙塔上钻牛角尖,已是错上加错,完全没有责任感。他所结交的朋友简直是狐朋狗友,他荒废了功课是罪有应得,他在高考的独木桥上被挤下来是老天有眼。小诗人的称号已被诗人的称号取代,而且诗人的称号很快成了不务正业的代名词。“诗人”成了安宁人的笑柄,然而他却浑然不觉,出人意料地迷上了旅行。跑云南,跑海南,跑普陀山,到西藏无人区。有时专程到少数民族当中去。回来就对汉族人来一番针砭,汉族人是挺没个性的,千篇一律的面孔叫人腻烦。有一回他从湖北神农架回来,老游击还以为躺在沙发上的是闯进家里的一个野人呢。好在他只喜欢旅行,对酗酒、吸毒之类没有兴趣。旅行的坏处,除了失踪,再不会有别的。可诗人每次都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足够老游击高兴很长一段时间。再说他并没有伸手向自己要过钱哩,还算是个好孩子。自己年轻时,不也是南征北战来着,那南征北战不就是扛着枪炮到处旅行吗!不必着急,他的预计没有错。

诗人后来通过考试,招工进了银行储蓄所上班。在源源不断的钞票上面,练习着数钱的本领。他数的速度越来越快,工作效率也与日俱增,他本来就是个彬彬有礼的孩子,一刀剪了披肩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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