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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囚-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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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卿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没事的,刚才是我喝了点酒,现在酒醒了,没事了。”

两个司机不敢阻挡,便同劝道:“那,还是小心一些吧。”

程家卿绅士般地请傅梅上车,傅梅没有拒绝。这,倒使程家卿感到意外。

上了车,在车上,两人一见如故,但不说话,一见如故是建立在心灵相通的基础上的,不说话是因为想说的似乎双方都已经知悉。只听得见车子像一阵风飞速地吹过地面的沙沙声,终于,程家卿开口说话了。

“要放冷气吗?”

傅梅搭话道:

“不用,这天不热。”

“传说中,杨贵妃可是怕热的。”

“我比杨贵妃胖吗?”

“不不不,你不是胖,你是丰满。”

“男人的嘴,真能溜冰。”

“这话怎么讲?”

“这是说男人说话,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油得很,滑得很,叫人捉摸不透。”

“精辟!”

说完,程家卿以手掌击响了喇叭,以示喝彩,他很兴奋,好像那种因酒精而带来的忘乎所以又要在他身上爆发了。

“你知不知道开车、外语、电脑将是现代人必须具备的‘铁人三项’?”

“我可是一样也不会。看来,只好回到原始社会算了。”

“什么时候我来教你。”

傅梅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她只是提醒程家卿注意安全。

“哎,你给我专心点,刚才车子栽成那样,可把我吓坏了。”

傅梅格外关心的口吻,使程家卿兴奋不已。

“你在这,我可没办法专心。”

“瞧你,一个做县长的,好没正经。”

“我告诉你,表面上一本正经的,背地里歪门邪道着呢,搞政治的,也是这样,表面上与你称兄道弟,背地里却恨不得叫你一个跟头栽进泥坑里,半辈子爬不起来。倒是表面上不正不经的,背地里你用绳子拴着他也不来事。”

“就没有第三种人……表面上不正不经的,背地里歪门邪道的。”

“恐怕傅县长领教过种人吧,在下可没有领教过。”

“程县长,你再这样进行误导,我可不理你埃”程家卿笑了。

“今晚,我们住哪?”

傅梅问。

程家卿笑出了声,傅梅不满地嗔道: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西晋的时候,有一个叫刘伶的,此人是竹林七贤之一,他经常狂饮大醉,纵放旷达,不拘礼节。有一次,狂饮之后,他就在屋里……嗬,脱得一丝不挂,看见人都讥讽他。刘伶说:‘我是把天地当作房屋,而把房屋当作裤子和衣裳。’如果有人进走他人房间,而且又是男的,他就不满意,他就会大声喝道,‘喂,哪来的公虱子?钻进了我的裤裆里。’”“去。为什么不是一只母虱子呢?”傅梅扑哧一声笑了,“后半截是你杜撰的吧。”笑完不足,还捏起拳头作势要打,一想安全问题,便又作罢。

程家卿期待着傅梅温柔的一拳,半天却不见动静,心想,自己讲的这个笑话太不值钱了,就像下在水面的上香饵,好半天没鱼吃,更别说咬钩了,自己本是把傅梅当作一条大鱼来钓的。

“今天,我可是要学一回刘伶啦。”

话一说出来,程家卿自己都暗暗吃惊,太白了,太直了,盘空硬语,叫人听了一定不舒服,简直与村夫野老所说的无异。有失风雅,也欠斯文,怕是要自取其辱,傅梅可不是一般的角色,再说,哪个女人不是甜言蜜语的囚徒。人比动物高级,就是因为人能在甜言蜜语所酿的苦酒的过程中,一点不觉得苦,反倒如饮甘醇,但对盘空硬语恐怕……傅梅会不会因此小觑自己呢?

哪知傅梅毫不介意,她举重若轻叹道:“可惜,你没有刘伶那么大的酒量,也没有刘伶那么大的勇气,你这种德性,别说虱子,蚊子也不喜欢。凭你这张不干不净的臭嘴,只配苍蝇喜欢。”

傅梅的话,与其说是蔑视,不如说是怂恿,很明显,她不仅对程家卿的挑逗没有丝毫反感,而且有希望挑逗上升到另一种形式的愿望,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口气也换了,好像她面对的不是一个级别高于自己的官员,而是一位可以随便的亲人,一位熟不抱礼的老朋友,戏谑也好,奚落也好,挪揄也好,都不算过份。在傅梅说出的话的刺激下,程家卿焦躁不安起来,暮色的来临正好配合了这种情绪。而傅梅抬杠似的态度,助长了程家卿的欲望。

无声无息的暮色既是若干不安定因素的保护色,也是若干复杂情绪抬头的诱因。

就在这暮色中,黑色的奥迪车驶过无数恍恍惚惚的人影……骑车人的人影,步行者的人影,树影,桔黄色的灯光的灯影,和平与不平的城镇街道上空飘浮的尘影和蜉蝣的影子,在从国道上拐向一条低等级公路后不久,便恰到好处地嘎然而止。

程家卿钻出小车,先用脚踢前轮,然后揭开车盖,用手在这里,那里装模作样的捣鼓了一番。一会儿之后,他已经诊断出了车子的毛病,并十分自信地拍了拍手。

这时,傅梅也探出头来,眼睛里是询问。

程家卿耸了耸肩,对傅梅作了个鬼脸,说道:“车子坏了,没办法开了,我们只有风餐露宿了。”

如水的月光漫过大地,蛙声一阵阵传来,安详的田野在沉思,好像此刻是惟一敏锐的瞬间。蛙则显得浮躁,不成熟,像一些刚放学叽叽喳喳的孩子。傅梅下了车,觉得蛙声里似乎隐含着嘲笑。

程家卿说:“这么好的月色,平时倒辜负了它。”

傅梅评价道:“看起来,你属于幸灾乐祸的那一类人。”

程家卿毫不掩饰地说:

“当然,我当然幸灾乐祸,幸灾乐祸的人才有情调,有美人、有美人在身旁,胜过千军万马在身后。只要你在我身旁,处处都有情调。”

不知这句话发生了什么作用,两人忽然沉默下来。两人发现彼此之间非常陌生,又非常熟悉,也许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快将有一个飞跃,这个飞跃瞬间在等待一个契机的到来,不敢面对未来的人,只有及时行乐。在程家卿看来,傅梅是真实的、可知的,其他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都变得不可知了,不可知物只是更高范畴的冥冥未知,比人们无惧无忧、探赜索隐的冥冥未知更玄虚、更渺茫。它本不存在,人们只能通过一个熟悉的物体,在这个物体的疆域纵横驰骋,达到与未知奋战的目的,孤独的时候,人们抓住了酒杯,或者抓住了女人,从酒杯身上,从女人身上,找到了天堂的进口和忧伤的出口。男人和女人互相面对着,首先是程家卿感觉到了唾手可得的诱惑,他差点说出声来:是我,我需要,就在此刻,我不能再等,也不能再忍。

他向她走去。

“不要,不要过来。”

她似乎感到了危险,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他没有说话,他坚决地向她走去,喉咙里似乎有歌声飘出。

他抱起她,顺手拉开后排的车门。她的目光躲闪着,像一条小鱼躲避着一条大鱼的袭击。他勾过她的脖子,她便顺从地倒向他,双手捧着他的面颊,将红唇摁在他的额头上,像盖上一个弯月形的图章,他的荒凉的额头上似乎顿时充满了生机。他紧紧地抱着她,抱得越紧,越觉发现自己没有力量,像一个负伤的人,骨头全都一节一节地变成一条条虫子,又酥又痒的虫子,逗得他想笑,又笑不出来。吻过他的前额,她灵巧而温热的舌尖开始游动起来。舌尖,像是火焰,不,不是火焰,而是停留在熔洞里的火把,照亮了程家卿的整个灵魂。程家卿像一个日本相扑运动员将整个身体全扣在傅梅的身上,他不知道他和傅梅谁先会融化,也不知道两人会不会一齐融化,他不知道结果。他抱着她,发觉她是热烈的,完整的,无价的,是与别人截然不同的,与往日的她全不相干的。

她尽管貌以强悍,像个铁女人,即依然是很女性化的。她的内敛的唇,说明了她的果断,她的眼睛,是一座内涵丰富的圆形大厦,她的眼珠子似乎是红的,似乎是从大厦上扔下的绣球,冉冉上升又冉冉下降的绣球,她浑圆的肩在颤抖。与她相比……该死,怎么这时冒出了杂念……章如月不过是小家碧玉而已……该死,怎么这时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与她相比,世上所有的大家闺秀都不过是小家碧玉,更不是大家闺秀,但她,别有一番风韵,与其说她是一只身子软而骨子里也软的小鹿,不如说她是毛皮黄软而骨子里威严的雌虎。

“我,够得上好吗?”她仰起脸来凝视着他。

“你很好,真的,你很好。”程家卿说道。

“我第一眼就看出了你与众不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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