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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过半夜,李书记回家休息,惠民又回到新房。
棒槌家西屋鼾声如雷,棒槌哥俩折腾一天,都累了,睡着了。
东屋里很静。灯窝里点着一只蜡烛。尚华倚着墙角坐着,似睡非睡。几个老太婆卧在炕上,都睡过去了。地下的春凳上坐着一枝花,为了提神,她一锅子接一锅子地抽烟。一枝花意识到自己担负着重要的使命,心里始终紧绷着一根弦,“必须看住这个好不容易抢来的媳妇,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惠民进屋,坐在炕沿上。
一枝花和惠民目光对视,谁也没开口说话。要不是在这种场合,惠民不愿意和她见面。
过了一会,坐在炕头上的尚华对惠民说:“惠民哥,你累了,回家休息吧。”
“我不累。尚华,李书记我们俩已经和大棒槌谈了,他下了保证,不会把你咋样的。李书记让我告诉你,一定要想开点,容我们再想办法。”
这时一枝花插上嘴了:“有啥办法可想的?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想跑,没门。你郑惠民离得远点,别在这瞎掺合。你已经把茉莉给鼓捣走了,我还没倒出工夫和你算帐呢,又到这来搅合来了。这里没你啥事。”
惠民说:“一枝花,光天化日之下,你强抢民女,还有理吗?我咋不能掺和?尚华是我表妹,她的事我还管定了,一管到底。”
一枝花说:“郑惠民,你说我强抢民女,咋不说你拐带良家妇女呐。你今天必须说清楚,到底把茉莉鼓捣到哪去了?”
“茉莉有她自己的人身自由,她上哪去,你管得着吗?”
“怎么管不着?茉莉是我金家的媳妇,是我家花了白花花的银子定下的。”
“茉莉说了,花了你家的银子,还你家钱。婚姻自主,她不嫁你家的一头圪猱。”
“嫁不嫁的,你说了不算。你小子必须把她给我找回来。”
“回不回来,那是茉莉自己的事,你和我都说了不算。”
“茉莉是你拐跑的,不找你要人,找谁去?你小子想脱干坯,没门。”
“我告诉你,茉莉出去打工,是她自己的主意。要不是你家逼着要人要钱,她也不会撇家舍业背井离乡的走人。我是给她找了一个打工的地方,那也是为了还你家的债啊。”
“你今天必须把茉莉的下落说出来。茉莉是我家的媳妇,尽人皆知。你是她啥人?偷鸡摸狗,勾搭连环的,不害臊。我看你不配带着三块红,你纯粹是一个大流氓。”一枝花指着惠民的鼻子破口大骂。
“有事说事,有理讲理,不要骂人。”
“我不是骂人,我是骂流氓。”
“一枝花,我以往总把你看作是一个长辈,不和你一般见识。可是你今天开口就骂人,已经失去了一个长辈的尊严。既然你已经撕破了脸皮,我就把话挑明了。一个人的婚姻,自己做主,任何人都不能包办,更不允许干涉,这是国法规定的。一枝花,你带领一些人抢亲,这是违法的行为。你还干涉茉莉的婚姻,也是法律不允许的。我劝你要收敛一些,不要做得太过分了。”惠民的语气很重。
“我一点也不过分。骂你咋啦,今儿个,我要是不给你来点厉害的,你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一枝花说着说着,虎到惠民面前,要动手挠人。
听到一枝话和惠民斗嘴,一声比一声高,炕上的几个老太婆都被吵醒了。大家都下了地,七言八语地劝架。尚华也劝惠民,不必和一枝花一般见识。
窗户透白,天已放亮。大棒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送到尚华面前。是一碗子孙饺子,昨天已经端上一回了,尚华没动筷子。现在又端上来,尚华连看都没看。
这时候,惠民的爹娘搀着尚华娘进了新房。
陪了尚华一夜的几个老太婆,连忙为他们让坐。一枝花假惺惺地向三位老人陪不是。大棒槌点烟倒水,一口一个好听的叫着。三位老人没理他们的茬。尚华娘把尚华搂在怀里,抱头痛哭。郑有儒老两口好言相劝,母女俩才止住了哭声。尚华怕三位老人着急,安慰他们说:“事已至此,你们不必着急,有再大的事情我一个人担着。惠民哥,有大舅大舅母在这,你回家睡一觉吧。”大家也催惠民回家休息。
惠民估计不会出啥差错,离开了新房。刚出门,就听见从后山顶上传来一阵悲戚的歌声:
光棍乐,光棍乐,
小光棍日子挺好过。
东西南北任我行,
逍遥自在穷快活。
光棍苦,光棍苦,
大光棍今年三十五。
一日三餐无人做,
晚上无人铺被褥。
光棍难,光棍难,
老光棍混了四十年。
至今不知女人味,
断子绝孙心不甘。
光棍疯,光棍癫,
眼看今生要玩完。
枉来世界若许年。
老汉至死难合眼。
醒了酒的二棒槌又上了西山,扯着叫驴般的嗓子吼了一段歌。
这首歌是麻绳头子编的,歌名是《光棍歌》,沟里沟外的光棍们传唱了许多年。听见歌声,惠民感到心里发酸。
惠民感到非常疲劳。进城两天,见首长,会战友,安排茉莉的工作,回到家,又是一夜没合眼,始终没休息好。从大棒槌家回来后,倒在炕上就睡着了。
蒙胧中,惠民听见院子里有喊声。向窗外看,原来是狗剩子在喊:“屋里有人吗?”
惠民起炕下地出门,狗剩子进院对惠民说:“李书记让我告诉你,马上到大队去一趟。”
惠民到了大队。李书记对惠民说,接到公社的紧急通知,中学组织学生支援三秋生产和修坝大会战,分配一个班的学生到头道沟大队支农,让惠民代表大队去学校接学生。
惠民接受任务后,带了两辆马车,到学校把三十名学生接到大队,安排好食宿后,带领他们帮助各生产队突击抢收庄稼。
抢收三天,各队的庄稼都进了场。
大队要求,留下老人和妇女忙乎场院里的活计,强壮劳动力都上了修坝大会战工地。
修坝会战工地距头道沟有十五华里。公社决定在这里修一座拦河大坝,把拐把子河拦腰截断,把河水引入下游的农田,使旱地变水田。修坝的建筑材料由市里调拨,受益单位出工。受益的一共有五个大队,头道沟大队是最大的受益单位,因此出工最多。头道沟的人组成一个突击大队,下设五个突击队。每个生产队的社员组成一个突击队,来支农的学生组成一个突击队,另外还组成了后勤队、宣传队、爆破队。大队李书记是指挥长,魏副主任是副指挥长。惠民主动请缨,担任爆破队长和安全组长。
会战工地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站在山头一望,河两岸红旗招展,河道里人来车往如穿梭,施工的人群就像蚂蚁搬家一般。
施工采取承包的办法,所以进度非常快。
自打成立人民公社以来,一年一个农田水利大会战。
世界上万事万物,没有尽善尽美的。任何事情,有利则有弊。搞人民公社,吃大锅饭有千般不好,但有一点是值得称道的,那就是大会战。不然,遍布祖国大地的那么多水库、大坝、梯田是哪里来的?那都是大会战的产物。虽然做了一些劳民伤财的事情,但也有不少是造福百姓的工程。且不说这些工程该不该建,就工程本身而言,如果没有大会战,就当时的生产力水平来说,是建不起来的。那时候,领导一声令下,千军万马招之即来。一夜之间,可把一座山夷为平地。
聚集的愚民,加以狂热的鼓动,可以移山填海。回头看一看历史,莫不如此。万里长城和都江堰也可以说是古人采取这种大会战的办法建起来的。
垒坝的土是从河两岸就近取来的。各个生产队的人从四面八方向坝上送土,有的用车推,有的用筐抬,有的用担挑。大坝上的人散土砸夯。劳动号子震天响,领号子的喊上句,打夯的接下句:
大家都加把劲,
高高地举起夯。
小伙子别惜力,
你可要用力量。
这夯砸得好啊,
一夯能顶两夯。
咱们干的好啊,
奖你个大干粮。
这夯没有劲啊,
回手儿补一夯。
老三你没使劲,
砸了个马蹄样。
小伙子不用力,
你这是为哪桩?
是想省点儿劲,
回家儿抱婆娘。
你要卯足劲啊,
大坝才往上长。
大干十几天啊,
河水就进了庄。
河水进了地啊,
地才能多打粮。
粮多了换钞票,
钱多了换婆娘。
媳妇上了炕啊,
小伙子喜洋洋。
大家使把劲啊,
咱们再砸两行。
收工号一响啊,
食堂里吃干粮。
郎格里格郎格,
郎格里格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