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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影-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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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忙音,或者是留言。
桃红小姐永远不在。
牟少庭最后没有再见到她。牟少庭很颓唐,她在空气里消失了。象那种香水的味道,下了雨后的青草地,潮湿而清新。
张浅是一个个子中等的小女孩,有一张怯生生的脸,削肩、单薄的身材好象成长中的少女,刻意露着一双修长的腿,脚踝上圈着细细的脚链。白皙的脸上露着招人喜爱的表情,非常不自觉地皱起下巴。张浅只在“八仙楼”作过很短的时间,她不喜欢做咨客带位。她喜欢跳舞。
张浅后来在一家夜总会跳舞。
桃红一直不知道这种跳舞和她母亲在舞台上跳的那种舞有什么区别,她的母亲化着浓艳的妆却是正气凛然地跟从着以集体和革命为命名的节奏起舞。
张浅跳的是艳舞。只有艳,没有舞。
后来桃红偶尔去那家夜总会,看见张浅穿着黑色的三点式,外面披着薄纱,头发扎成一根朝天辫,在激烈的摇滚乐里跳着,观众们只看她裸露的大腿和胸。
张浅学的是民族舞,四肢柔韧并不适合这样激烈的节奏。而且她的舞伴把她在拖来托去,使得这种舞蹈本身就很滑稽,有点象催情的蛊。
张浅后来喜欢了一个男孩,桃红见过他们在街上走,是一个英俊而沉郁的男孩,有自恋的倾向,身上洒着古龙水,象雨后的草地的味道。
张浅介绍他时用力地往他身上靠,象在寻找一种所谓的支持与依靠,但是男孩竭力躲开。
桃红想,张浅的结局会幸福么?
后来证明张浅的感觉出了一些问题,男孩后来娶了一个长的非常一般的女孩,家里有一些钱有地位。爱情往往是虚弱的,敌不过现实的生存法则。
张浅后来和一个台湾人交往,说是他的女朋友。这个年龄段的男人很少不结婚的,假如不结婚,就会有自恋、或者同性恋的倾向,总之注意力一定偏谬了。张浅后来被这个人的太太毁容,漂亮的脸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眼角拉到嘴角,很可怖的伤害。
张浅只好去磨皮,再后来听说张浅作了妓女。
桃红后来在街上看见张浅,她很愉快的样子,拉着她去喝茶。
桃红问她过得怎么样?这样问固然唐突,但是还是问了。
张浅抽了一支烟,笑意很淡。
被伤了脸之后她倒是上去那个台湾人的家。
他坐在沙发里,力不从心地衰老的脸,微微凸起的小腹,坐在那里听音乐——音箱里放着卡拉斯唱的茶花女选段,气若游丝的23岁欢场女子的繁华与寂寥,令人泪下的声音。
张浅说,你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屈辱。
他非常疲倦地说,请你离开我。
为什么?
我得了病,是绝症,癌。你看我这样的憔悴、衰老,你放过我吧。
张浅自他的家里出来,看着天空,觉得非常虚空,令人目眩的虚空。她想起歌剧《茶花女》原来的采用的意大利名为《放荡堕落有待救赎的人》,觉得反讽之至也可笑之至。
那是在说我呐。她笑。
所以所谓的救赎,是没有的。自己救自己罢了。
张浅的表情那样波澜不惊,是哀莫过于心死。
张浅现在作什么,桃红没有问她,张浅有一张轻俏窄小的脸,据说很多跳舞的女孩都有这样一张模式化的脸,上起妆来容易。张浅的脸上布满阴霾,在暗哑的灯光下显得杀机四伏。
桃红买单的时候,没有看张浅的脸,那是一张曾经十分妩媚的脸。现在,桃红不敢看。
桃红回到家里,看见章万川坐在屋子里。他没有告诉她要来。他正坐在屋子的一角喝酒,脸色阴沉。
他一直沉着脸不说话。
桃红觉得疲倦,所以她也不说话。
他们一直不说话,因此这种沉寂显得可怕,好像是一种寂寞的对峙。桃红想到了张浅,还有她肃杀的脸,有过疤痕,即使是磨去了,心里也还是留有那深深的阴影。这张脸一直藏在她内心的深处再也没有淡出过。
桑青不知道桃红最后去了什么地方。
她觉得她应该还在这个城市。
桃红留给她一笔钱。桑青不知道她有这么多的钱。
桑青坐在偌大的客厅里,收拾她的东西。她发现桃红喜欢那些小而无用的东西。包括她那些华而不实的餐具:开着糜烂的花朵的盘子,绘着硕大果实的汤碗,还有粉红色的咖啡杯。
桃红买的十块桌布,是那种细细密密的麻纱。上面的花象是憔悴了,不舒展。
她把它们放在一口大箱子里,从来没有动过。
桑青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她们之间从来不是亲密的。有时就如陌生人。
桑青对着桃红卧室里的大镜子揣想,她看见自己的脸在镜子里一点点地淡下去,好像很多年前在桃红眼睛里的自己。
她想自己再也见不到桃红了。应该是这样吧。
想到这样,她哭了,眼泪热热地覆盖下来,天色那时变成灰蓝。

四喜
四喜在乡下的时候,已经念到高中。四喜并不念书的料子,但是四喜写的一手好看的钢笔字,因为喜欢上语文课的于老师所以尽了心练一手好字,那是个皮肤白皙眼睛细长近乎病态的男子,说话文绉绉,有很多忸怩的小趣味。因为在师专毕了业究竟是留不下来,分到地方上教书,所以总是怀才不遇的样子。
四喜不懂,错会了那是忧郁的意思,和感情牵上了干系。
于老师一般人是看不上的,大约是四喜长的并不难看,所以上课时常常叫了她起来念书,四喜的口音不重,念起来颇有些戏剧的味道,这样的语言修为完全是于老师的教诲。
四喜她爸的意思是,女子原本是不需要念那么多书的,地方上念书念的最多的是李一牙的小女儿,人家已经去了美国,读到博士,书念的那么好,自然是有过人的地方。
四喜的爸说,没有用的,李一牙的姑娘都长的丑,最丑是这个老幺,个子都不过1。54,瘦,还略驼背,近视。四喜没有去过美国,知道是有钱人聚居的地方,那比城里又不知强去多少,他们村上的许潇潇是到了北京回来时据说是阔了,长的美了很多不说,带了的东西也是成箱成萝。
四喜她爸很久都闷闷不乐,说是许潇潇不外是在那里被个台湾人包,充其量是个二奶,立不上名目的姘头,可你看她当然是自己把自己正经当人了,那两个骚眼睛现在都是立起来的看人。
四喜她爸看了四喜一眼,说,将来的前途你是要自己奔。
四喜在家也是有些娇养的,暑假便上城里去投奔她哥。经年不见,哥哥三多显的黑瘦而老,倒是她嫂子越加白嫩,两人在城里租了小门面开个火锅店。
哥哥见了四喜,先叫嫂子弄些吃的,四喜因为饿,多吃了一碗,洗碗的时候,听见嫂子低声嘀咕:“我们家哪里禁得住这样吃,你那妹子细皮白肉是个娇养惯的,倒说说能作啥?”四喜原不过是来看看,听得这样说,心里就难过起来。
她哥哥是个镇不住老婆的人,虽然是发了脾气,赖不过老婆三下五说的,也是没有办法。四喜帮着在小店里洗菜、传菜,倒是伶俐,偏生她嫂子冷眼瞅不惯,隔三岔五说些风凉话抢白她。
终有一天,哥哥问四喜,愿不愿出去做事,四喜听出弦外之音,便问上哪里,三多说你嫂子给你在个发廊找了个洗头的差事,也是托了人的,你要去了便好好作,不要挑三拣四怕苦了,出来便是这样子都是要吃苦受累的,若是捱得下来又是不一样。
四喜听了爽快答应了,吃饭的时候用一双眼睛瞪牢了她嫂子,她嫂子看的不自然,问:“你看个什么。”
三多方知道妹妹是个倔强硬性的人,那样的眼神任谁也受不住。
四喜去的发廊叫“娜娜”,听起来倒象是法国妓女的名字,透着轻佻、不正经。老板于娜娜说是正经上广州学了美容美发的,还有毕业证书,以及和一个二毛子的老师的合影,于娜娜说是法国人。虽说法国是胜产华服、香水以及美女的圣地,但是那个导师实在是没有气质,倒象是前来淘金的俄罗斯人,以前流亡中国的落魄白俄就是那种怏怏不乐的眼色。
不过有一次于娜娜把个客人的脸作到过敏,几乎毁容,她也就不再吹,但是好歹里头的小姑娘个个有红似白颜色鲜艳,来洗头、作脸的女人看着也指望自己人老珠黄却可以这般起死回生。其实完全是个年龄的问题,于娜娜招的洗头小妹没有一个超过20的,另外作脸的几个年纪略长又另有一番风情。
每天给客人按摩头手肩膀外加脖子,四喜直觉得自己力大无比,碰上客人不老实用言语撩拨的“妹妹,这里,哎哟,哎摇。”叫的淫荡的很,四喜只当听不见,若是着了恼,自管在他肩膀上狠狠摁两下,搓揉的骨头“咯咯”脆响,耍个伶俐的眼风,那个喜欢白日宣淫的爷就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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