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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边沟记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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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一个人才挣几十元钱,生活发生了困难,我也就同意到合作社工作了,月工资六十元。

在陶器合作社当了两个月会计,五六年初七里河区轻工业联社又成立了一个职工业余学校,在小西湖的骆驼巷小学租了一间教室上课。那时候没老师,就又把我调去当专职教师了。业余学校都是夜里上课,白天跟着领导这里跑那里跑,叫我替他们写材料搞宣传,一天到晚挺忙的,可是把我的工资降到三十元了。我对降工资有意见,就说工作比过去多了,怎么工资倒降了?领导对我说,你过去是工人,现在是干部了,政治待遇高了。工资就少些呗。我当然不满意,就说,我要养家口,三十元的工资哪够用的?国民党的时候,一个小学老师一个月要挣两三个警察的工资,现在是共产党领导,当老师的连半个警察的工资都挣不上,我怎么养家口?当时我就提出来不当老师了,还回合作社当会计去,领导不同意。

当了一年多不到两年老师,整风运动开始了。整个大鸣大放我就没说一句话,因为给毛主席像画胡子的那件事我晦气了五六年,上不了大学,找不上个好工作,我还敢再提什么意见吗!那时候我们那个学校归七里河区政府合作科和市手工业管理局双重领导,整风时与七里河区文教科在一起学习和开会。一天下午开会时,我和一个叫姚家达的夜校老师坐在一起吸烟。当时整风小组的组长已经宣布现在开会,大家不要说话了,但很多人都在说话,没理会他,他就点我的名说,席宗祥,你再不要说话了!我根本就没有说话嘛,我在那儿吸烟嘛,他无缘无故点我的名,我就心里很反感,就顶了他一句:你看见我说话了吗?你怎么胡点名哩!

第二天就开始批判我,又是大字报,又是积极分子们发言,说我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方给毛主席像画胡子,这是反对毛主席,反对共产党,说我对毛主席、共产党有刻骨仇恨;还说我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方还说过什么什么……对于这些断章取义的批判我当然不服气,就顶,就吵,结果,我就成右派了。

我的右派是1958年4月10日,由整风小组的领导宣布的:问题严重,态度恶劣,定为右派,保留公职,劳动教养。

宣布我劳动教养之后,领导还组织我们几个去劳动教养的人学习了一个劳动教养条例,说,劳动教养并不是劳改,只是行政处分的最高手段,你们去了好好劳动,改造思想,如果改造得好,几个月就回来了,回来以后还可以回原单位工作。领导宣读条例,目的是叫我们去了好好劳动,改造思想,我却记下了这么一句话:不愿意去农场劳动教养的,可以开除公职,自谋生计。于是,领导刚讲完话,我就说了:你们就把我开除公职吧,我要自谋生计,我不去农场劳动教养。

其实,劳动教养条例是骗人的。这天晚上我回到家里,我妈就告诉我,早晨我上班走了之后,学校的负责人安殿策就到我家去了,说是要户口本用一下,中午就送回来了。我问我妈他要户口本干什么,我妈说她也不知道人家把户口本拿去干了啥事。我妈是个不识字的人,她把户口本拿过来叫我看,说你看一下,到底人家拿去做啥了。我接过来一看,才发现我的户口被注销了,写着一行字:迁往夹边沟农场。

我想自谋生计的幻想也落空了。那时候派出所三天两头查户口,谁家从外地来个客人住三天以上都要去派出所报临时户口,不报临时户口,街道干部就天天来撵,再要是不走,〖TXT小说下载:。。〗派出所就来人把你带走。我没有户口了,当然就不能在兰州待了。4月20日,整风领导小组又宣布了几个劳动教养的右派,公安局来了两个警察,把我们都送到夹边沟去了。

我当右派就是这样一个过程。我在前边跟你说了,夹边沟的右派大部分都是知识分子,有不少高级知识分子,有共产党的不少高级干部,都是有文化有思想的。我既没有文化,又没什么思想,把我弄到夹边沟去真是滑稽得很。

说到这儿,席宗祥就要结束他的故事,他说,我在夹边沟的事情就不说了吧。你这两年采访了不少人,可能已经知道得不少了,说起来没啥意思。

我说,不行不行,你一定要谈谈在夹边沟的经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就是要听你在夹边沟的故事的。好几个人都跟我谈到了你在夹边沟的事,说是很滑稽,但谁都说不清楚。你一定要详细谈一谈。

看我坚持要他谈夹边沟亲身经历过的事,他静了一下,搔搔白花花的头顶,脸上出现天真的窘态,他说——夹边沟,咳,在夹边沟的事说起来可就多了,一时半时说不完的,我就挑一两件跟你说说吧。初到夹边沟的时候,我的确是老老实实,非常努力地改造思想了。为什么呢?我认真把自己的人生经历思考了一下,我觉得自己真倒霉:旧社会我还是个学生,也没参加过什么反动党团,新社会也没有反对过共产党,也没有参加过反革命组织,怎么就落到了劳动教养的下场?经过反复的思考,我认识到自己的确是有错误:没有写过入团入党申请,没有靠拢过党组织,思想里没有突出政治要求进步的意识。我的思想是资产阶级思想,因为我的家庭是个小业主——公私合营的时候,我们家的财产入进合作社里,还给我家作了一千元的价。想通了这些,我就努力地改造思想了,积极地劳动,还向领导写了保证书、思想认识。我下决心要洗心革面,脱胎换骨,重新做人。那时候我在基建队挖排碱渠,定额是一人一天挖十方土,我每天都超额完成;后来调到农业队,翻地的定额是一天一人翻一亩地,用铁锨翻,我一天翻二亩。五八年五九年大跃进,夹边沟农场也大跃进大干苦干搞打擂台争红旗,有一天我半夜里一个人下地,翻地到天亮,白天又翻了一天,翻到天黑透了,看不见铁锨了。这一天翻了三亩半地,挣了个全场第一。那时候为什么这样干?就是为了把自己改造好,早日摘掉右派帽子。那次打擂台争了个第一,人们都议论,国庆节的时候肯定要给一批右派摘帽子,我打擂台立了一次大功,一定会给我摘掉的。盼呀盼呀,终于盼到了那年的国庆节开大会,三千名右派摘了三个人的帽子。摘了帽子也不叫回家,给他们的待遇是劳改期满留场就业人员的待遇,一月24元的工资,和就业人员在一起劳动。我们进场的时候,夹边沟有几十个就业人员,他们的任务是领着我们这些劳教分子下地劳动。

这件事对我的打击是很大的,对全体右派的打击也是很大的。我们被宣布送夹边沟劳教前,领导讲过,到了夹边沟如果劳动得好,改造得好,几个月就回家了,可是现在摘了帽子的人也不叫回家,这不是成了无期徒刑吗?已经两年了,我忍饥挨饿,拼命地干。本来,我的身体已经累垮了,也饿垮了,再加上这次思想上的打击,我一下子精神就垮了:国庆节过完,我就起不了床了,去伙房打饭连路都走不动了。

在夹边沟农场我得感谢俞兆远。俞兆远是兰州市西固区劳资科的科长,还兼着民政科的科长。这个人是聪明人,他自从进了夹边沟农场,没要过家里一分钱,也没叫亲属寄过食品,到处偷吃的,劳动时偷懒耍滑,不出力,但他和分队长、管教干部关系还好,原因是他在农村长大的,会干活,领导经常叫他领着我们干这种活那种活,他把领导哄得好。他还有同情心,看我真的垮了,就跟队长说了说,要把我调到放水组去,专门给地里浇水。一开始我还不愿意去放水组。夹边沟的水金贵得很,我怕跑了水追究责任。俞兆远就说我:你不知道放水的好处——浇水是个轻松的工作,就是挖口子堵口子,不挖口子堵口子的时候就在田埂上坐着休息。平时还能从菜地偷个萝卜偷点菜吃,也能挖几个土豆吃。要是夏季庄稼成熟的时候,还能从麦田里搓点麦粒吃,吃不完的在地边上埋起来,困难时再挖出来充充饥。

于是我就调过去了。一调过去我才发现浇水真是个好活,五九年秋收,我就偷下了几十斤糜子埋在沙包里,把五九年的冬季熬过去了。那时候我也想通了,保命要紧,能偷就偷,能吃上一口就吃上一口。

到了1960年的春天,播种的时候,我偷下的糜谷都吃完了,人瘦得剩了一把骨头,可是要从早到晚种小麦。这时候,农场的右派有一半的人累垮了,下不了地,成天在房门口晒太阳,躺着,死亡也开始了,每天有一两个两三个人从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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