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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没之鱼-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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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



  柏哈利低下头说。他往狗嘴里塞了块肉干,小狗狗也安静了下来。



  现在我必须得解释一下。虽然最终没买保险,但我至少两次提出了此事。我说明每个人的保险费用是多少,当时柏哈利也是用那句“天哪,真是的”来回答。他到底想不想买保险哪?我可不是他训练的狗。我说明了各种计划的详细花费,从取消行程,到直升机转送到医院的应急医疗,全都说明了。可有谁听呢?除了马塞太太的妹妹海蒂·斯塔克,其他人都没听。



  海蒂是对任何事都会担心的人,所以才会认真听,“璧璧,我们要不要带蛇药?”



  她一句接一句地问,直到柏哈利告诉她:“海蒂,亲爱的,不用这么担心。为何不期待一个完美的假日呢?”



  相当糟糕!他们都在期待完美的假日。直到来参加我的葬礼,他们才清醒过来。现在倒成了我的罪孽——因为我下了地狱的缘故,所以他们才不能更改行程,才失去了完美的假期。



  灵车缓缓前行,乐队也在前进,我的朋友们走在长满桉树的小道上,后面挤满了从加利福尼亚科学院大厦里出来看热闹的人,蹒跚学步的孩子拿着橡胶恐龙玩具,乐不可支地看着这意想不到的游行。



  有人在对柏哈利喊:“嘿,喜欢你的节目!”



  “真不好意思。”柏哈利点头低声说,其实心底暗自得意,他转过头对大家说,“好了,怎么办呢?该做的都做完了,决定吧。我说,去兰那王国!”



  薇拉无奈地点点头:“但没人能比璧璧做得更好,哎。我们得另找个领队。”



  朱玛琳补充道:“必须是对兰那王国有深入了解的人。去过那里很多次,应该是亚洲专家,吴博士不错吧。”



  “绝对棒。”柏哈利同意。



  “不管是谁做领队,”马塞先生说,“我们应该让他减掉一半的可恶的参观博物馆的安排。”



  海蒂说:“我认为应该在兰那王国研究点什么,比如历史,政治,文化。璧璧知道很多。”



  他们一个个勉强同意了,但都提出了一些不同意见。



  不祥之兆。



  我们到达JohnF。KennedyDrive肯尼迪大道。乐队正用二胡演奏“AmazingGrace”(《奇异恩典》,是世界上传播最广的赞美诗歌)。朋友们已原谅了我没买保险。



  两名骑摩托车的警察暂时封锁了海湾交通。灵车停下来,我对我的躯体说了声再见。



  柏哈利要求去旅游的人和他一起加入默哀队伍:“但愿璧璧的灵魂与我们同在。”



  我确实跟着他们。既然这是他们的心愿,我怎能不跟着呢?



  亲爱的朋友们。



到丽江去(1)



  世事难料。



  正如我的祖先所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然而,如今我既已身为幽灵,老天恐怕就不在我这边了。



  根据此次中国云南省及亚洲腹地兰那王国之旅的计划:我的十多位喜爱艺术、富有、聪明、娇生惯养的朋友,将在中国游览一个星期,并于圣诞节抵达兰那王国。



  当我随着我的朋友们,一同搭上自旧金山飞往中国的航班时,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激动——我将又一次返回我的故国,那大好山河依旧,只是物是人非,究竟还有几人能记得我呢?



  当然,这也是我第一次完全免费地乘飞机——航空公司无法向一位幽灵征收机票。



  没有人看见我走进机舱,而我就在他们的左右,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下,倾听着朋友们的对话和心声。



  十几个小时过去,我们来到了中国,上海。



  这是我出生以及度过童年时代的城市,我永远难以忘记这里的一切,就连空气都是芬芳的,这是故乡的气味。



  可惜我已成为幽灵。



  在几度转机和短暂游览之后,我们于12月20日,到达了云南丽江,这片“彩云之南”的土地。



  当地最好的导游来迎接我们,也是前一次我带队时的那位——秦铮先生,一个强壮的小伙子,穿着名牌牛仔裤,耐克运动鞋,饰有“Harvard”标志的套衫。我的朋友们都很惊讶:他居然打扮这么西化,如果不是有中国口音,简直就是我们中的一分子。



  从空调大巴的窗户往外看,我和我的朋友们看到了遥远的雪峰。每次我看到它们,感觉都和初次相见一样新鲜神秘,宛如纳兰性德的词“人生若只如初见”,其实我的人生亦是如此。



  薇拉戴着少数民族的项链、手链、脚链,随着汽车的颠簸叮当作响。她穿着有腰带的长袖衣服,特大号,虽然她不胖,只是很高,骨骼粗大。十年前当她五十岁时,她就决定以后穿着只求舒适了,她肩上披着自己设计的非洲图案的围巾。头发染成棕色,剪得短短的,戴着一顶有弹性的帽子。



  挨着薇拉的是新任领队本尼,他大声朗读我几月前附在行程表后的注释:“许多人认为丽江是像詹姆斯·希尔顿在他的小说《消失的地平线》中写的香格里拉一样的虚构城市……”



  因为想起了我,薇拉吃吃地笑了,但她的眼里满是泪花,她悄悄用围巾擦了擦。



  我承认我有点自怜,自我死后,渐渐习惯于不断被感动,而我又无法感知我的整个人生。现在我通过别人,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生命的宽度、体积和密度。我是否比释迦牟尼成佛前收的六个弟子更受启发?



  我是否有了天眼,天耳,能透析别人的思想?但这样又有什么好处?我说话他们听不见。他们不知道我和他们在一起。他们听不到我的激烈反对声,我反对他们更改我计划的游程。



  他们还不懂我的注释。比如对香格里拉的注释,我本想讨论“香格里拉”不同的含义。当然,那是引诱客人的陈词滥调,不管在哪里都一样,从青藏高原到的的喀喀湖——都是高山上的仙境。



  香格里拉:飘渺的美丽,难以触摸,无比珍贵。



  对游客说这些词就像有魔力:“稀有,遥远,原始,奇特!”如果服务不好,那就怪海拔高吧。



  我还应该带着地理学方面的资料,由植物学家约瑟夫·洛克写的,他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为《国家地理杂志》工作期间,在白雪覆盖的喜玛拉雅山腹地发现了一大片绿谷,如他在1931年发表的文章所描述的那样。据说,那里一些居民有一百五十多岁(我在养老院里遇到的一些精神错乱的老人也这么声称)。



  詹姆斯·希尔顿也应该读过洛克的这篇文章,因为不久后他在写神秘的香格里拉时,用了同样的描述。



  但最吸引我的还是在《消失的地平线》里描写的另一个香格里拉,那是一种思想境界,那些克制自己的人会长命,甚至不朽,否则就会因不受控制的刺激而死。“厌于享乐”是天赐的福,而热情是sansraison(没有原因)。热情的人们制造了太多麻烦:他们不计后果,醉心于追求物质时,置他人于危险。所以有人认为香格里拉就像解毒剂一样重要。



  对大众来说这是个精神寄托——诱使人们走最安全的路线。在世上有很多香格里拉,我正生活在我自己的一份中。



  温迪此时心情难以平复,她自称为某家庭基金会的理事。这也是事实,这是她的母亲玛丽·埃伦·布鲁克瑟·费恩·冯建立的基金会,有些人恶意地称她是“要结婚的寡妇”。温迪的母亲会在她的生日、圣诞节、光明节(犹太人一纪念节日)、和中国春节发给她“工资”,凭这些工资,温迪可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她生来就不缺钱,但是十几岁以后,她决心自己不能像母亲那样。



  亚洲艺术博物馆也是玛丽·埃伦的捐助对象之一。在兰那王国之行筹资现场拍卖会上,她是出价最高的投标人——三倍的价格。她给了温迪两张旅行票,作为她的生日礼物。



  温迪踏上兰那王国之旅时,陪她的是认识刚一个月的情人怀亚特。他是多特·弗莱彻与丈夫比利的独子,被父母视如掌上明珠。比利是北达科他州Mayvill的大麦之王,那里流行一句名言:“这就是美洲的样子!”



到丽江去(2)



  温迪喜欢怀亚特这种类型,他永远都是我行我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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