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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数此岸,偶数彼岸-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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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气愤地对着老人竖起中指,老人更加轻蔑地扫视我们一眼。
“你好像是这里最粗俗的一个人呢!”我开玩笑说。
“比你差远了,你还骂‘他妈的’呢?”她不服气地说。
车到了,站上的人立刻像机器一样,规规矩矩地排成一队,用几乎同样的僵硬姿势登上车去。
我和她被硬生生挤到队伍的后面,上去之后只有一个座位了,她按着我坐下:“你是我投资的产业,需要好好保护哦。”
我被她推到座位上,刚落座就发现那个刚才鄙视我们的老人也颤颤巍巍上来,可是,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
我站起身,示意老人过来。
老人毫不犹豫地在车开动的摇摆中健步如飞地走到我面前,一屁股坐了下去,随即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钞票递给我。
我呆呆望着他,他拿着钞票,又向我面前一送。
女孩一把将钱敛了过来,给我装进裤袋里,说:“这是让座费,你不收会被人觉得有所企图似的。”
我纳闷地回望老人一眼,他立刻把头拧向它处,装得若无其事地打量着窗外的风景。
我把那张寒硬的钞票拿出来看了一眼,对女孩低声道:“其实他说声谢谢我就很知足了,本来不必这样的。”
“靠,谢谢?那是太古时代的词汇吧?记住,在这个城市里面,你出钱,你得到服务,你不付出,你连一个微笑都得不到,明白了?这是给你的Principle 1。”
我悲哀而迟钝地点点头。
还是那家咖啡馆,我抬头看着门楣上面巨大的“Monsoon”霓虹灯,还有旁边一个八卦“巽”字的标志,心想这真是中西结合,相得益彰。
“叫什么名字来着,这里?”
“蒙苏恩,唉!看来你脑子真的被狗吃了。”
我仔细端详,才明白“蒙苏恩”是“Monsoon”的音译。
“我可以做什么?进去看书?”
“你等等。”她诡秘地怪笑一下,便跑了进去,片刻之间拿出来一个巨大的毛绒吉祥物外套来,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只紫色的瓢虫。
“我不喜欢这只瓢虫,颜色太恶心了……”
“靠,是叫你御寒,还是叫你相亲啊?赶紧穿上,在门口站着啊,等我下班。你知道,这么大热的天,找个人干这个还真不容易呢,哈哈……”
我只好穿上了这件厚厚的衣服,果然,隔开那冰冷的阳光,全身感觉惬意多了。
“瓢虫”头上开着眼睛和透气孔,我背负着这件巨大的虫皮,在门口晃晃悠悠地踱来踱去,然后呆呆望着蔚蓝的一尘不染的天空,竟觉得它是那样的陌生。我的脑海又开始模模糊糊似乎想对我暗示什么:阴云,昏暗的阴云低垂着,它的影子在我回忆中稍纵即逝。
头又莫名其妙地胀痛起来,腿也开始站得发酸,我跌跌撞撞倚在店门口的铁栏杆上,金属的冰冷甚至透过毛绒传到了皮肤上,神经又被刺激地一阵阵颤抖。
我握住栏杆,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是deja…vu(妈的,我怎么会说这句法语?)么?
“爸爸,这是乌龟吧?”一个路过的小孩子问。
“快点走,别看这么丑的乌龟!”
“你他妈才是乌龟!”我心里暗暗回骂着,愤愤不平地站起身来,哪里知道栏杆上的铁勾挂到了毛绒外套,我一个跟斗,仰面朝天地栽倒在街边。
外套的后半部分,因为要做出甲壳的效果,所以填充了许多棉料。我仰面朝天倒下去的时候,心里暗暗叫苦,身边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自己知道这次洋相出尽了。
奇怪的是,人来人往依旧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仍然是熙熙攘攘,没有人因为我的倒地而停下脚步,甚至没有人来幸灾乐祸地跑过来围观一下。我歪着脑袋环视四周,周围的人只是冷漠看我一眼,便继续各自走各自的道路。我的滑稽倒相,甚至不能在他们心中溅起一点水花,激起一圈涟漪。
妈的,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我看到咖啡馆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女孩满头大汗急匆匆朝我冲了出来。
我闭上眼,面对这冰冷的阳光,居然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她一个熊抱把我从地上搂起来,然后噼里啪啦地拍打着我身上的土。
“放心,我没有事……”我热泪盈眶地说。
“靠,我知道你没有事!我担心的是这张瓢虫皮,弄脏了我还得洗呢!”
天空像七巧板被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阳光如同冰红茶一样从天上泼下来,浇到我的头上,流到脖颈里,渗进衣裤内,漉到心坎中。我全身内外一齐打了个寒颤,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上的寒冷是我不可能逾越的。
我推开她,脱下瓢虫皮,淡淡地问:“我的书包在哪里?”
四、
燕子躲到了屋檐下,麻雀在电线上湿漉漉地站着,时不时抖下身子,又下雨了。
这次是蒙蒙细雨,带着潮湿的气息,伴着燠热的风胡乱飘飞着。镇子陷进了一片迷蒙和灰暗里,空气好像吸足水的海绵一样,似乎用手一抓能挤出水来,在其中生活,连新换的衣服都有一种潮湿的霉味。我忍不住冷笑一声:在这种鬼天气里,我若能够安然入睡,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朦胧烟雨并不能压制住河底的恶臭,好在久而久之,我逐渐可以忍受了这种气味,或许对镇上的人来说,经过长年累月的熏陶,这种臭味他们都嗅不出来了吧?
我和驺慕宜站在镇子东边通往造纸厂的路边,靠着槐树,看着尺蠖和蜗牛爬上爬下,无意识的玩弄着手中的雨伞。我们俩地坐骑,一匹玄黄色和一匹深棕色的摩托车无所事事地横在旁边。
我冷眼看看身边的驺慕宜,他居然在紧张地发抖。
“小昼,你说,没有问题吧?”他战战惶惶,汗出如浆地望着我。
我努力让自己的目光熨着他波皱的心说:“我觉得没有多大问题,放心,大慕,你什么事情搞不定啊?”
“也是。”他安静了一些,使劲搓着双手说。
又过了几分钟,我都觉得有些无趣起来:怎么还不来……
“我还是紧张……”他开始有点神经兮兮起来,指着喉咙说,“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心跳的厉害,感觉都蹿到这里来了。”
“这么说吧,你那天跟我说过,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他妈的!要做镇子上最大最大的流氓。”他咬牙切齿地说。
“那好,作为一个流氓,不会勾引小姑娘,算合格么?”
“不算,可是我还是心里不踏实——这样,小昼,你帮我约她好不好,我去河神庙那边等你们。”
还没有等我回答,他就慌慌张张扶起摩托车,翻身上去,边跑边朝我大声喊:“今天穿的酒红色长裙,别忘了!”
“有勇无谋的蠢东西。”我轻藐地笑了一声。
烟雨的帷幕把大慕远去的身形徐徐掩起,舞台上只剩下我一个角色,无聊的角色。我忽然有一种身处荒野,等待戈多的感觉。没错,在这偏僻的镇子东边,在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的柏油路面两旁,受尽了滋润而高颀挺拔的树木环抱过来,给这条路增加了一个墨绿的穹顶。站在树下朝路外望去,是平原上油油的青草,它们肆意炫耀着自己的生机,毫无顾忌恣睢扩张到力所能及的任何角落里,甚至无所畏惧攀爬到了我的脚下。看着这些,一种面对炽热活力而产生的巨大震撼在我心头油然而生。
可是,野草也有不能企及的地方,那就是白河的彼岸。
听镇上的人说。白河在早先年间是更加宽阔的(虽然如今它依旧壮阔,水流湍急,甚至都不能搭起一座桥来,或者说镇上的人似乎都根本没有过河的欲望),而且时常泛滥。祖先们为了防洪的需要,就在两岸筑起了巍峨的堤坝。岁月流逝,白河的水量衰缩,镇上这边的堤坝也慢慢被居民拆除,而对岸的高埝依旧昂然屹立。彼岸干涸阔广的滩涂上,长满了荆棘和灌木,还有黑森森的树林,据说那里面蜿蜒游走的都是最毒的蝮蛇。于是青草只能在此岸的河边止步,和我一样迢递遥望着彼岸灰暗冰硬,如长城一般的堤坝。
依稀还听人说起过白河里巨龟的故事,几十年前,有一次大洪水的时候,一个镇上的妇女在白河边洗衣服(我怀疑那时候水质还没有如此之差),远远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漂了过来。她本以为是洪水从远处冲过来的一个草垛,这种事情在那个水火肆虐的年代时常发生,所以她根本没有留心细看。结果等“草垛”到了眼前,她忽然觉得寒气逼人,抬头一看,便见到两只硕大无比,明晃晃的眼睛在盯着她。她尖叫一声,把衣服和盆都扔进河里,一溜烟儿跑回到镇子上。镇上自然是万人空巷,人们都围到河边,只见河中一只数丈长的大龟游在水面,它头伸向何方,何处的水平面就会暴涨。镇民们惊悚不已,连忙焚香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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