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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焉扶起小娘子,答道:“卯时两刻。”
“嗯?才一个时辰……”桥游思愣愣的穿着鞋,歪着脑袋心想:感觉过了那般久,却不想只有一个时辰,果真如庄周梦蝶乎。
晴焉笑道:“小娘子睡得沉,刘氏主母已醒了,碎湖在外面候着呢?”
“碎湖?”桥游思眨了眨眼,思得深了,便有些懵。
这时,碎湖巧步迈进来,手中捧着一件华丽的雪狐斗蓬,嫣然笑道:“小娘子,这件氅是主母的,一日也未穿过,望小娘子莫嫌。”
斗蓬与桥游思的狐裘有别,不仅在领口有着重重的狐毛,便是在对襟处也布满雪绒,更为耐寒的是这件斗蓬直泄入地,且附有连襟风帽。
若是浑身一笼,风雪必然难浸,不过却要散发。
碎湖笑道:“桥小娘子,小郎君请小娘子不必太过见外,一切应以身体为重。”言罢,浅身万福,默身而退。
晴焉喜滋滋的抚着柔软顺滑的斗蓬,眼睛明灭闪炼,突地一亮,总算转过弯来了,惊呼:“小娘子,原是,原是刘郎君有意如此安排的啊。”
“晴焉……”
片刻后,桥游思迈出室,碎湖侍在门口,见她出来便弯身万福,起身之时眼神骤然一凝,竟怔得一怔,心想:这个柔弱的小娘子,缓过劲来后,可真美……仿若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中楼。
刘氏端庄的坐在主案后,看着儿子与他的两个好友,脸上笑容极盛,心中极软,眼底却有些酸,儿子长成了,有至交好友相伴,心中也有小女郎了,再不是昔日懵懂的幼童。
刘浓与祖盛坐在左案,桥然一人坐在右案,身侧尚余一方空位。方才,刘浓与桥然谈及通宜之事,桥然听得刘浓欲三家共行通宜。
华亭刘氏、吴县桥氏、余杭丁氏同缔情谊。
对此,桥然未作犹豫,欣然应允。若是隔在十年前,吴县桥氏是余杭丁氏攀也攀不上的高枝,但现今桥氏步履唯艰,多一家情谊,便多一分助益,何乐而不为。
两人谈事时,并未避着祖盛。
祖盛记起阿父的交待,暗中再三思虑,终是硬着头皮将其父打算说了。
刘浓心中待祖盛与桥然不同,听了祖盛一番言语,略作沉吟,便应下了祖盛之事,随后思着桥游思应当也好些了,便朝绿萝使了个眼色。
绿萝悄然离去,不多时,留颜便来回禀:“小郎君,主母已醒。”
当行经中楼时,遇上夜拂与嫣醉,祖盛与桥然来得突然,是以西楼的人便未刻意回避。刘浓稍稍一想,找了个由头去了躺西楼,问杨少柳可愿见一见。
杨少柳沉默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唉……
刘浓心中暗暗一叹,并未勉强她,神秘的杨少柳,她在回避着甚?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思过、虑过,但现今两家早已融在一起,难分你我。刘浓深信,终将一日,那薄薄的面纱会揭开。但,却非今日。不急,欲速则不达。
“游思?!”
便在刘浓心有所思之时,突闻桥然惊唤,一回头,眼神不由地一怔。(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赠之华胜
桥游思双手端于左腰三分位,澄清的眸子微微敛着,正缓缓走来。在她的身后跟着碎湖与兰奴,绿萝竟然也在,而她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向门外,便是刘氏亦未例外。
花红锦簇,她被众婢环围。
端庄俏丽的碎湖、异域情浓的兰奴、妖娆妩媚的绿萝。
华亭刘氏大婢小婢过半百,若论姿色,自是绿萝颜色最好,若论风情,兰奴犹擅一筹,若论大气,则非碎湖莫属。
然则,莫论是何人,但见此景、此人,都会情不自禁的将眼光投向正中那点雪蕊,非是她绝美,非是她娇贵,非是她独特,而是,那让人难以述之以言的……心悸。
当她就那么款款的行于回廊时,绿萝原本正在廊侧与嫣醉逗猫玩,不经意地瞅见了那缕纤细婉约的侧影,不知何故,竟悄然一怔,恍恍悠悠的凑上前想瞅个究竟。绿萝向来对自己的美丽自负,但一见之下,竟眨着眼睛忍不住的心想: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女郎……
渐行渐近,落针可闻。
冰清玉洁当如是乎?然也,裁雪作裳冰铸魂也……
刘氏喃道:“何家小女郎耶,竟乖巧至斯,揪得人的心一下下疼。”随后又侧首问儿子:“虎头,此乃何家小女郎?”
无人回答。
少倾,桥游思轻移莲步进入室中,目不斜视,晴朗若雪的来到刘氏面前,就着刘氏惊凝的眼光,缓缓跪在青色的苇席中,声音似珠玉互击:“桥游思,见过刘伯母,愿刘伯母身体康健若玉松、福寿绵延似锦山。”说着。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加手于眉梢,徐徐的拉过眉眼,至胸口时,身子微倾。随着双手下沉,直抵苇席,以额抵背,如此三番。
手拜,乃女子见长辈,最隆重之礼节。
而她这么一拜,厅中众人才回过神来,桥然瞅了一眼刘浓,面上喜笑颜开。刘浓微笑以待,右手不着痕迹的抹了下左手。
“快起来,快起来。”
刘氏笑眯眯的迈出案,将跪伏着的小女郎扶起来,细细一看,但见小女郎浑身笼在雪狐斗蓬中,小巧的脸蛋上嵌着一双极净的眸子,怎生形容这双眼睛?刘氏想不出来。但她却在那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投影,一剪。没了,一眨,又现,于是乎,刘氏溺在那眼睛里,半晌才叹道:“冰雪琉璃一般的人儿。汝从何而来?”说着,便想搂入怀中。
桥游思眨着眼睛,略略有些羞涩,本欲挣脱却知不可,便由着刘氏抱着。刘氏身上有着淡淡的暗香,这香让人心神宁静,刘氏身上极是暖和,依在怀中也颇是安逸。如此相偎相依,小女郎微紧的双肩慢慢放松,双手竟悄悄绕过了刘氏的腰,虚虚的还抱,眼若清雾遮湖。
室内不闻声,唯余缕缕沉香缓燎。
三个郎君面色各异,刘浓神情略见尴尬,桥然笑得更得意,至于祖盛,他的嘴巴自桥游思一来,便未合下来过。
稍徐。
桥游思雾眼迷蒙,脸颊轻轻摸索着刘氏的肩,喃道:“娘亲……”
刘氏听得一愣,也不知想到甚,心中顿时便化了,将小女郎搂得更紧,搂紧了又怕伤着她,轻轻的抚着她的背,怜道:“我儿,莫伤,莫伤……”
啊……
这一声娘亲,唤得厅中三个郎君面面相窥,桥游思眨掉了一颗泪珠,却在那迷蒙之时,恁不地瞥见了神色尴尬的刘浓,细眉微微皱起,歪着脑袋想了一想,霎时便想起这并非在梦中,而娘亲十年前生下小阿弟便去了,眼前之人是刘氏主母,怎可如此失礼?
“刘伯母……”
刘氏但觉腰上一松,怀中的人儿身子也随之一硬,轻轻的挣脱了她的怀抱,复又盈盈的向自己施礼,小女郎在说甚,刘氏一时竟未听清,只觉满心空荡荡的、畅然有失。
桥游思施了礼便走向桥然身侧,朝着刘浓与祖盛各作万福,随后安静的落座在案后,目光平静,却拿起案上的小手炉,紧紧的握着。
刘浓还礼后,将仍然愣着的刘氏扶到主案后落座,刘氏一把拉住儿子,嘴唇一阵哆索。刘浓恐她说出些不着边际的话,赶紧笑道:“娘亲,你备下的礼物呢?”
“嗯,礼物……有,有……”
刘氏囫囵的说着,手上的劲却愈加愈重,刘浓无奈,只得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刘氏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儿子的手腕。
华亭刘氏与吴县桥氏缔结通宜,刘氏是知道桥游思的,早早的便备下了见面礼,是一对极好的翡翠玉镯,此时见了桥游思,竟临时改了主意,命巧思捧出了一个朱红木盒。
揭开木盒,里面卧着一套华胜,此华胜华表美彰,浑身玲珑剔透,首、翼、尾三者俱全,凤首覆于额前,有十五缕流苏,为浑玉;鸾翼展于发髻两端,薄如蝉翅,色作银白;莺尾缚于脑后,有九丝衔珠缨络。而这一套华胜,乃是三年前,刘氏过寿,刘浓耗重金,请名匠,历经半载方才铸就,平日里刘氏极是珍爱,舍不得佩戴,不想今日竟拿来赠桥游思。
桥游思颤抖着睫毛,怯怯的不敢受,刘氏笑道:“汝若佩之,定是极美。”说着,便命巧思与留颜携着桥游思入内,欲当即给她佩上。
桥游思又羞又窘,却无可奈何,只得把手里的手炉拽着死死的,随着巧思与留颜入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