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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咔嚓一声。
风扇嗡嗡地转动起来了。
他感到浑身上下的肌肉都产生痛感。电子元件在加温,使他冻僵的皮肤疼痛不堪,仿佛有针在刺着全身一般。贝思在说话——通过内部通信系统,他听到她的声音——然而他无法听懂她在说些什么。他沉重地坐在舱板上,使劲地喘气。
不过他已经知道,他即将恢复正常;痛感在减弱,头脑变得愈来愈清醒,而且他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他一度受冻,幸而时间不长,没有影响他的中枢神经。他的身体复元得十分迅速。
无线电发出急促而轻微的声音。
“你永远也接近不了我,诺曼!”
他站起身来,拉紧负重带,扣住扣子。
“诺曼!”
诺曼什么也没说。他现在已感到相当暖和。
“诺曼!我在我的四周布满了炸药!不管你从哪儿靠近我,我都会把你炸得粉身碎骨!你现在只有死路一条,诺曼!你永远也接近不了我!”
然而诺曼并不打算去贝思那儿。他有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计划。空气均匀地充满他的工作服时,他听到贮备罐内的气体发出嘶嘶的响声。
他又返身跳入水中。
§ 5小时 §
大球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诺曼看到球体的表面映出了自己的身影。当他绕到球体的背面时,又看到自己的映像在错综复杂的沟槽中变得支离破碎。
来到门那儿。
这道门看起来就像一张嘴巴,诺曼思忖道,像一个原始动物的胃,准备把他吃掉。面对这个大球,再次看到那些天外来客的、非人类所有的、弯弯曲曲的图案,他感到自己不再有任何意图。他突然产生了恐惧感,觉得自己无法度过这道关卡。
别傻了,他对自己说道,哈里做到了,贝思也做到了,他们也都幸存下来了嘛。
他又检查螺旋形的花纹,似乎是为了恢复信心。然而他并没有产生更多的勇气。只有弯曲的沟槽向外反射着灯光。
好吧,他决定了。我来试一下。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之前的困难都应付过来了,我还是试一下吧。
向前去,打开门。
然而大球并没有打开,还是像原先那样,表面光滑,闪闪发光,完美无缺。
这东西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他多么想了解它的意图。
他又想起了斯坦博士。斯坦爱说:“理解是一种耽误时间的做法。”斯坦常常为此而大发雷霆。每当研究生们高谈阔论,对病人和他们的问题喋喋不休地作理性探讨时,他就会恼火地打断他:“谁会在乎?谁在乎我们是否能理解这一病例中的心理因素?你是想理解如何游泳,还是想直接跳进水里游?只有那些怕水的人才想作理性探讨。而其余的人则跳进水里,使自己浑身湿透。”
行,诺曼思忖道,我就来个浑身湿透。
他又转过身来面对球体,心里想着,打开门。
大球的门没有打开。
“打开门。”他大声说道。
门依然紧闭着。
当然,他知道那样做没有用,因为特德曾经试了几个小时。哈里和贝思进入大球时,他们并没有说什么话。他们只是在脑海里采取了某个行动。
他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然后思忖道,打开门。
他睁开眼来瞧着大球,门依然关着。
我已做好让门打开的准备,他思忖道,我已做好了准备。
什么也没有发生,大球的门没有打开。
诺曼没有想到他可能无法把门打开,不管怎么说,另外两位已经做到了。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哈里以他善于逻辑思考的头脑,首先掌握了诀窍。然而,哈里只是在看了贝思的录像带后,才恍然大悟。那么,哈里是在录像带中发现了线索,一个重要的线索。
贝思也看了那盘带子,一遍又一遍地研究,最后也悟出了真谛。带子中的某个关键……
太糟糕了,没有把带子带来,他心中思忖道。不过这卷带子我已看了许多次,也许能回想起来,在脑海里重新放一遍。那过程是怎么进行的?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些景象:贝思和蒂娜在交谈。贝思吃着攀,接着蒂娜讲起那些带子被存放在潜艇中。贝思又回了她一些话。后来蒂娜走开了,在画面中消失,但是她问道:“你认为他们最终能打开那个大球吗?
贝思回答道:“也许能的。我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大球打开了。
为什么?
“你认为他们最终能打开这个大球吗?”蒂娜问道。贝思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内心一定想象大球已经打开,想象着大球打开时的景象——
屋子里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那是一阵充满整个屋子的震荡。
球体打开了,大门洞开,呈现出一片漆黑的景象。
成了,诺曼思忖道。只要想象这件事已经发生,它就真的发生了。这意味着,要是再设想球门已经闭上——
又是一阵低沉的轰鸣,球体合上了。
——或是打开——
球体再次打开。
“我最好别得寸进尺。”他大声说道。
球门还是开着。他站在门口,眯着眼朝里望去,然而他只看到深不可测、一成不变的一片黑色。机不可失,他思忖道。
诺曼跨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合上了。
球内漆黑一团,等他的眼睛逐渐适应时,他看到了萤火虫一类的东西。这些东西构成数百万计的光点,在他周围飞舞,形成一片闪闪发光的泡沫。
这是什么?诺曼暗中思忖道。他所见到的全是泡沫。没有一定的结构,而且显然是无边无际的。这是个汹涌起伏的海洋。一种闪着磷光的多种成分的泡沫。他感觉得到一种巨大的美感和平静。这儿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他伸出双手去抓泡沫,这一动作使泡沫飞扬起来。然而他发现,他的双手变透明了,他可以看到闪光的泡沫渗透进肌肉里。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躯体。他的腿、他的躯干,一切都被泡沫所渗透。他已成了泡沫的组成部分,这种感觉令人十分愉快。
他的身体变得愈来愈轻。没多久,他就浮了起来,在浩瀚无边的泡沫海洋中漂游。他把双手放在脖子后面,到处漂流,感到满心舒坦。他觉得自己可以永远待在这儿。
他开始感觉到泡沫海洋中还有别的东西,还有别的存在物。
“有人吗?”他问道。
我在这儿。
他几乎跳起来,那声音竟是如此响亮。或者说,显得如此响亮。随后他又觉得纳闷,到底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你在说话吗?”
没有。
我们怎么进行交流呢?他心里嘀咕着。
以一切事物与其他事物进行交流的方式。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方式?
如果你已经知道答案,又何必问?
可是我并不知道答案。
泡沫轻轻地、缓缓地摇晃着他。他仍然没有得到答案。他想知道,他是否又是单独一人了。
你在那儿吗?
是的。
我以为你走了呢?
无处可走。
你是说你被囚禁在球内吗?
不是。
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谁?
我不是谁。
你是上帝吗?
上帝只是一个词。
我是说,你是不是一种更高等的生灵,或是一个更高等的意念?
高于什么?
高于我。
你有多高。
我低得很,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唔,那这就是你的问题啰。
诺曼在泡沫中漂游,觉得也许是上帝在捉弄他,心里感到十分不安。他思忖道,你是在开玩笑吗?
既然你已经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
我是在和上帝交谈吗?
你根本没有交谈。
你对我说的一切都咬文嚼字。这是否因为你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缘故?
不是。
你来自另一个星球吗?
不是。
你来自另一个文明世界吗?
不是。
你从哪儿来的?
既然你已经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
要是在另一个时候,他思忖道,这种不断重复的回答早就把他激怒了,然而现在他却一点儿也不发火。这儿没有任何是非的判断,他只是在接受讯息,一种反应。
他思忖道,不过这个大球是来自另一个文明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