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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元:“怎么说?”
“先前你又不是没有看到,你的顶头上司方日昌可是说过,等站后叫你到大河卫去述职。嘿嘿,到时候,你若去,这个千户可就干不成了,军队和地盘也要被人抢了去。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孙元抽了一口冷气,脚步慢下来,刚才险死还生,他心中还自有些混乱,却还没想到这一点。
朱玄水接着道:“表面上看起来,卢象升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你的功劳,可带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敷衍,做不得准。你若要想自保,必须在这场大战中获取绝世功勋,这功劳得大到让所有人都看到,都不敢忽视,甚至能上达天听。如此,区区一个方日昌又算得了什么,他还敢对付你吗?到时候,只怕他要担心他那个指挥使位置是不是该换你来作了。”
“绝世功勋……”
“对,你可以的,宁乡军可以的。”说句实在话,朱玄水在清流关的时候已经彻底被宁乡军的战斗力震撼了。此刻的他一脸的狂热:“宁乡军虽然人数不多,可上了战场,收拾几万贼军应当不在话下,无论是你要自保,还是我朱玄水。我们都太需要一场军功了。”
孙元苦笑:“看来,我不抢些功劳来,这一道难关是过不去了。不过,按照现在的布置,而且大河卫对我又诸多排挤,只怕以后也捞不着上战场的机会。再说,区区一千人马,还上不了范尚书和卢大人的台面。”
他也是叹息,这仗无论如何得打,赶鸭子上架也得打。
朱玄水低声道:“孙元你放心吧,我好歹也是个锦衣卫千户军官。中军老营的侍卫、书办和我一样都是勋贵子弟,多少也会给我点面子。这些人成事不足,可若要烦起人来却叫人头疼。我当去他们那里运动运动,无论如何,得让你有机会在战场上露个面。回去之后,你支个一千两银子出来,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孙元心中一动:“好,如此就有劳朱千户了。”
是的,必须要打上一仗了,还得立下不容抹杀的大功才行。
回营之后,军中缺员得尽快补充,斥候骑兵也得抓紧组建。以目前态势来看,还有五六日工夫,战幕就要来看,还来得及训练新兵。
那些补充进军队的新兵,也不需要他们派上什么用场,只需上得了阵,心中不慌能够充个样子就可以了。
想到这些,孙元也不耽搁,立即带着手下朝老营赶去。
“建斗,你这是做什么,那孙元分明就是厂卫奸佞。竟然敢冒功请赏。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竟使得动一个锦衣卫副千户,太嚣张了,连杀良冒功送几级头颅过来的表明文章都不肯做。此人正该一刀斩了,震慑三军,你又为什么要保他,倒是涨了贼子的志气?”中军大帐中,范景文怒气冲冲地质问卢象升。
卢象升大剌剌地坐在椅子声,伸手在脖子里不住地抓着。
片刻,就伸出手来,“啪嗒”一声,将一只虱子掐破了,笑道:“抓到一个小家伙,这几日,真是痒死我了。”
183。第183章 气可鼓不可泻
范景文见卢象升说得诙谐,心中那一口怒气突然泻了,没好气地一笑:“建斗还真有魏晋先贤古人扪虱而谈之风范啊!”
“承蒙夸奖,不过,卢象升对于所谓魏晋风骨还是颇不以为然的。”
范景文:“愿闻其祥。”
卢象升:“魏晋之时,生死骤烈,世人多感叹人世无常。因此当时之人,多喜清谈,想的不过是在玄谈中得到心灵的安慰。”
范景文点点头:“倒也是,若换成我在那样的时世中,大约也会寄情于山水诗文。世事已然糜烂,非人力可为,只能菜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建斗,你继续说下去。”
范、卢两人同朝为官,认识多年。这次又一到统兵剿贼,彼此都是仰慕已久。只可惜军务繁忙,一直没有机会深谈。感觉卢象升话中有话,范景文凝起了心神。
卢象升:“若说起如今的国事,却是外有建奴虎视眈眈,内有蟊贼豚突流窜,北五省已经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说难听点,那是末世迹象啊!此刻,国家需要的不是扪虱而谈的雅人,而是谢安、谢石、谢玄。”
“末世景象……建斗危言耸听了吧?”范景文心中不快,忍不住出言反驳。
“梦章,你仔细想想。如今的北方省份究竟凋敝成什么模样,这几年,朝廷屡屡加派,辽军饷、练军饷、剿军饷,这些钱粮可都是着落到东南几省百姓头上。还好有东南,有漕运支撑,国事尚不至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可如今,仗越打越大,战火已经燃到凤阳,燃到南京,难道你还没意识到一切都已经完全不同了吗?”卢象升依旧是一脸平和地说着。
但范景文的脸色却凝重起来:“正如建斗所说,这一仗不容有失,否则,若是让贼军拿下滁州,在东南有了个立足点,问题就严重了。”
卢象升点点头:“梦章能够这么想,卢象升就放心了。不过,这打仗的事情,有的时候还得遵循兵家法则。”
他这句话说得含而不露,范景文却敏锐地感觉到卢象升话中的锋芒,面色一变:“建斗这是怪我范景文抓着兵权不丢,挡了建斗上进的路吗?”
实际上,卢象升作为五省督师乃是这支军队真正的统帅。可这里毕竟是南直隶境内,而卢象升这次千里来援,其实手头的兵力并不多。不过是两万天雄军,三千辽东兵。七万征讨大军有五万人是南京的部队,都惟范景文之命是从,毕竟,他才是南京军的直接上司,而路相爱能够升不过是挂着一个五省督师的头衔,虽说有节制南方诸省的权力,又执尚方宝剑,可更多的是担任协调和组织的角色。
见手下大将都惟自己之命是从,范景文也老实不客气地在军中发号司令起来。
说来也怪,卢象升却没有任何表示,只安心地退居幕后,任由范景文放手做事。
今天听他话中的意思暗指自己不懂兵法,胡乱指挥,范景文心中不快。他又是一个性格急噪之人,忍不住将话说得直白了。
看他霍然变色,卢象升也没想到范尚书有如此大的反映,苦笑一声:“梦章,你我相识多年,难道你还不知道卢象升的为人。如今,最最要紧的事情是剿灭贼军,稳定东南局势。你我都是食秩正二品的部院大臣,个人前程,驾前君恩,对你我又算得了什么。东南财赋重地,已经到了最危急关头,你我本该同舟共济,度过这个难关才是。所谓上进之路云云,卢象升却不放在心上,梦章你错怪我了。”
说着话,就用诚挚的目光看着范景文。
范景文看着卢象升那双清澈通透的眼神,心中却是一阵羞愧。又想起他身为南五省督师,可自从他和南京军队联营之后,将兵权都尽数交给自己,退居幕后,为的就是团结军中士卒。若换成自己,可能吗?
心中不觉一阵羞愧,范景文站起身来,长长一揖:“建斗一片公心,和你比起来,范某惭愧,惭愧啊!建斗久经战阵,这仗如何打,还请你拿个章程出来。”
卢象升忙一把将他扶起,道:“天下者,天下人的天下。这支军队是朝廷的,并不是属于我卢象升一人,只要能剿灭蟊贼,守住滁州,谁来做这个统帅又有什么打紧。”
其实,他也看得明白,范景文这人对于功名一物却是极为热心的。
明朝分为南北两京,两边各有一套完整的政府机构,一样设有六部。但官场上所有人都知道,南京也就是个养老的地方,那边的部院大臣们却是一点权力也无。
这个范尚书别的都好,可就是太爱权了。这次贼军来袭滁州,范景文一来就将所有的军权牢牢抓在手上,想的就是通过这一仗所建的功勋,重新回到政坛决策层中枢。
军队有一大半以上是南京的兵,而且,部队的一应粮秣供给都由范景文负责,他要抓权,卢象升也没个奈何。若因为此事与他内斗,这一仗不等开打,大明朝先已经输了。
卢象升对于功名一物看得本淡,也不想因为权力之争闹得军对分裂。索性就将兵权尽数交给范景文,自己却担任起参谋军务的角色。
“其实,梦章先前的布置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守住要点,稳扎稳打,以城防和后勤补给的优势消磨贼军的士气斗志。贼军来去入风,又不善经营,日常都是以兵就食,利在速攻而不利久战。梦章的战法堂堂正正,最是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