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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怀煜书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飞快扶稳苏绾的身子，低吼道，“你究竟怎么了？你说啊……”
“我……”苏绾摇头，脚底心如有针尖游走，十指连心痛地她想抽搐。
怀煜书涨红了脸，此刻深巷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今儿的一大帮禁卫军全叫他给撤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毫不犹豫抱起苏绾，立刻朝郭襄子他们等着的地方跑去。
“郭夫子？郭夫子……”怀煜书远远地便看到一堆人影在时不时向他们这边儿眺望，便心急地喊道。
郭夫子的右眼一跳，慌忙同黄叶一起赶了上去：“怎么了？”
“她……她似乎……”
苏绾脸如金纸，双眉细蹙，但是手上还仅仅抓着剑柄不肯放。郭夫子忙道：“将她放下来，我瞧瞧。”
正欲探下身，前方急声来报：“廷尉大人……廷尉大人……洛军打到宫门口啦……”
怀煜书眉目骤凝：“可看仔细了，究竟是洛军还是其他人的兵？”
“是洛军，是洛军啊廷尉大人！”来人急惶惶手脚并用地比划着，“他们的旌旗气势凛凛，属下哪里会看错。廷尉大人，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怀煜书愣了一下，又看了看苏绾不知何时眸中发凉，正撑着身子要起来。他眉目一拧，“开宫门，迎洛军。”
“啊？”那人差点儿连下巴都教掉到地上去，结结巴巴地问道，“廷尉大人，你是想瓮中捉鳖吗？”
自作聪明的小兵遭了怀煜书冷冷一眼：“快滚，滚去让剡洛滚进来！”
“呃……”这莫名其妙的脾气儿登时让小兵慌了，立马想屁股尿流一般地跑去传令。
“等等，”苏绾叫住他，从怀里掏出那枚象牙令递给他，“拿着，认得这个吗？……这是……整个皇宫的通行令，你……务必要亲手交给洛军统领。你别怕……洛军，不会伤你分毫的。”
那人愣了一下，并不认得苏绾，因心中怪异多嘴问了一句：“姑娘……你是何人？”
怀煜书听闻便飞起一脚踹出去：“滚！”
“啊——”登时将那小兵吓得退开老远，以迅雷之速逃离开去。幸而手里已经抓到了象牙令，都则还得再跑回去。
苏绾不是十分放心，又对身边儿的兔儿爷道：“你去看着他去，必要时刻必施手救他一命。”
“是，少夫人！”兔儿爷领命，立刻狂奔着追去。
天际的晨光越来越明显，皇宫的轮廓上琉璃彩光化开一重重浓雾，仿佛为今日永兴翻页的历史恢宏篇章上，以斑斓做了脚注。
苏绾眉宇微皱：“扶，扶我起来！”
怀煜书乍然回身，起手去帮她。
郭襄子眉宇轻结：“丫头啊 ，你怎么不服那颗药呢？”
自打进宫之后便一直未再见过的郭襄子等人，原本见着苏绾倒还有些兴奋，此刻愣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给唬住了，个个儿板着个脸儿瞧着苏绾看。郭襄子更像是骤然老了好几岁，银发更甚，脸衔刀霜，稍加正经，瞧上去还真有几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苏绾视线动荡，忽明忽暗间见郭襄子，立刻抓紧了他：“我，想见他。”
郭襄子摇头叹息，对怀煜书道：“我也没辙了……赶紧使人将她抬到宫门口去。”
怀煜书一愣，立马揪起郭襄子的衣领，瞠目道：“什么叫你也没辙了？苏绾到底怎么了？”
郭襄子被他一吼，爷爷的脾气也上来了：“爷爷的祖师爷都未曾这么对爷爷咆哮，你小子算哪根葱哪根蒜？苏绾她死定了，她死定了你懂么？只要剡洛登基之前她还没服下那颗药，她便死定了！”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百四十四章 相生相克
第三百四十四章 相生相克
“死定了？”怀煜书看似被唬住了。郭襄子趁机一把震开怀煜书的手，对身后的黄叶与陆伯言道，“还不快将你们的少夫人抬起来？晚了当心公子要了你们的命！”
黄叶的身子震了一下，忙同陆伯言两人用手搭了肉轿。怀煜书这才回过神，扶起苏绾坐上肉轿，几人便一块儿往宫门口赶去。
千军万马，将帅意气风发，虽人头攒动却似万人空巷之境，宁静沉默，像个结界笼罩在洛军头上。
城外黎明与安阳王的一场恶战，使他们损失了不少朝夕相对的战友。只差最后一步，他们便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却因为安阳王那老贼的反咬一口，令众多兄弟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京都的城门，而含恨牺牲。一捧捧的血，染透城外荒坡，浸透将士们的心，那股悲凉，未真正见识过，永远不会懂。
此刻宫门在即，但是英雄泪撒。默默地哀伤与荒凉，似乎已经冲淡了这千百日以来一直所期盼的时刻所带了的****喜悦。
“轰隆”一声，九横九纵铜钉大门终于缓缓沉起，密密麻麻的人在宫门之下仿佛立刻卑微成了蝼蚁。这层浩大正气，威严与肃穆，令人瞻仰终生，却又始终不敢抬头直视。
真怕秽了这几百年的尊荣啊……
程东在最头上，雕刻般的五官凝结着悲痛，少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眼角有些濡湿。他翘首盼着，终于见到两兵夹道的尽头，那些白玉飞虹般的大桥另一端飞奔过来几个人。他目光一烁，用丹田之气吼道：“参见少夫人！”
后头立马随着吼道：“参见少夫人！”
声震九霄，面前京都长空，此起彼伏，像是海浪的排涌，一浪接着一浪打在飘摇的，永兴王朝这艘老船上。
苏绾远远地便听到那些将士们呼天般的喊声儿，心中登时激荡开来，有些热泪盈眶：“快……放我下来……”她道，嘴唇有些发颤。
黄叶与陆伯言各自一愣，相视一眼便轻轻将苏绾放了下来。
手中古剑欲脱鞘争鸣，那宫门口隐现的人马仿佛是天际的一张宏伟画轴，遮挡了蓝天白云，也遮挡住了京都那些鳞次栉比的瓦房屋舍。苏绾的腿脚有些发颤，含着笑，也滴着泪。一步步走在宫内铺就的青玉石阶上，每走一步，便笑地更深一些，每走一步，她便更痛一些。她终于做到了啊，她终于，扶起了一代帝王，终于——将剡洛推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可是……就这么完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脚步便停止在那儿，愣愣看着远方。
宫门口的呼声渐止，程东见苏绾停住，微愣了一下。身旁有个副将疑道：“少夫人怎么了？”
程东摇头，也讶异地自言自语：“我也想知道啊。”说着就下了马，自个儿迎了上去。
苏绾已走到了距离程东不下百步之地，只是愣愣杵在了那儿，没有再移动半步。
“少夫人？”程东如疾风一般走近苏绾，半跪下来抱拳道，“末将参见少夫人！”
苏绾的目光抖了一下，忙弯身去扶程东：“程将军……几日不见，如此见外……”
“呜……少夫人，末将……末将对不起少夫人！”程东垂下头。
苏绾忽而脑中晕眩。预感到一丝不妙，立刻强打起精神问道：“怎么了？”
程东再忍不住，七尺男儿，钢刀般的脾性瞬间瓦解，抽了几声儿哭道：“末将未能保公子周全，请少夫人……降罪末将吧！”
“你……你说什么？”苏绾瞠目，摇晃了两步杵住。
程东继续呜咽：“我军在城****到安阳王伏击，损失惨重。公子不幸被偷袭……如今……”
苏绾立刻抬头去看，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居然朝前狂奔到宫门口，一望密密麻麻皆是银刀铠甲的将士，不见剡洛不见金宝不见于中正不见那些相熟的脸……连于中正都不见了，于中正是剡洛最为贴近之人，怎么……怎么竟连他都不见了。
“唔……呃……噗……”一口血卡在喉咙已久，此时再压制不住，苏绾扶住宫墙便吐了出来。那血迹散开，染上金红的宫墙，那上头又如锦绣织就，深红妖冶，层层叠叠，如盛开的鬼罂粟。
“少夫人！”程东一路尾随而至，扶住苏绾脸上悲切惶恐。
没了剡洛，如今得到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苏绾闭上眼睛，红泪滑过，滴入京都的泥土之中。
“少夫人！”人群里一声急唤，“让开，老子要过去！”
苏绾闻声缓缓地扭过头去，见罗成正推开一排排的将士冲过来。她愣了一下，转眼间便见罗成已经跪到了自己面前：“少夫人。请少夫人降罪属下保驾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