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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她现在还担着个宗妇的名头,族里的实际事务却不得不托给了欧阳家二房夫妻两个。这也是大房对亲族做出的让步。不给别房一点甜头,却想获得人家的支持,那是不可能的。
欧阳婉自然要陪伴在母亲身边,为她打理别院里的杂务。别看她才十四岁,却把萍花坞别院里管理得井井有条,让欧阳夫人得以静心安养。
昨儿过了晌午,欧阳婉正在别院里听几个婆子回话,却接到了欧阳润知让人送来的信儿——他想借母亲的名义,将展眉舒绿兄妹接到别院来住一段日子。
理由和她告诉舒绿的一样,是为了提炼一批高纯度的酒精来调制香丸。可是这理由在欧阳婉眼中,那分明就是托词了。
调制香丸何至于这样突然?再说她也知道铺子里要调制这批香丸的事,原来不是说了要在下个月才着手进行的么,忽然间就迫在眉梢了?做生意哪有如此儿戏。
欧阳婉尽心替哥哥清出两间客院,也没有说破自己心中的疑虑。但是她却明白,哥哥这是因为某个理由,才随意找了个借口把舒绿两个接过来的。
是他们在凌家遇到些什么问题了吧……
正如欧阳婉猜测的一样。舒媛大闹竹院不久,欧阳润知就从某些渠道得知了此事,当下便做出了请母亲出面,将舒绿暂时接出凌家的决定。
但等到给别院那边送信的人走了,欧阳润知才回过神来。自己干嘛这么紧张?
就算舒绿在凌家过得不好,他也可以徐徐图之,犯得着要连夜派人解决这事么?
欧阳润知向来很满意自己的冷静镇定,但他发现事情一和舒绿扯上干系,他就有点不正常。
他的这种反常举止,落在欧阳婉眼里,欧阳婉却觉得有些不安。
哥哥这是……唉,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欧阳婉强自压下心里的忧虑,继续替哥哥招呼舒绿兄妹去了。
夕阳落山前,展眉随着欧阳家派出的车子来到了别院。
他本身对于来此寄住并不是特别排斥。论起好处来,自然是不少。他上下学方便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他不放心自己上学后妹妹独自在家——就算有两个小丫鬟陪着,还是不妥当,那两个丫鬟遇上歹人是一点用都没有。而住在萍花坞别院里,舒绿的安全却能够得到极大的保障。
但是长久以来游走在危险地带的展眉,对一切都抱持着警戒心。尽管舒绿告诉他,欧阳家是为了酒精的事情才将她接过来的,但展眉还是觉得这事情里透着古怪。
他暗自推敲了一阵,觉得欧阳润知现在还很需要舒绿的帮助,应该不会对舒绿不利。然而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反复叮嘱舒绿,在这儿住着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别一不小心就着了别人的道。
“好啦,哥哥,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娃娃么?”
舒绿觉得哥哥越来越有保姆气质。
“对。”
展眉很干脆的回答。舒绿鼓起腮帮子很不满地想反驳,被展眉一手捏住一边的脸蛋,“狠狠”地扯成了一张小面饼,再也说不出话,只得“唔唔”地挣扎着。
“你就是个小娃娃,要乖乖听哥哥的话,除了我以外不准轻信任何人,知道了没有?”
她无奈地举起手来,示意自己绝对照办,展眉才满意地松手。
兄妹俩这便在萍花坞住了下来。
欧阳夫人的确精神不济,舒绿除了每日早间过去向她请安之外,也不大见得到她。大多时候,她还是和欧阳婉在一起。
在这静谧的别院里,舒绿的心情比起在凌家时缓和了许多。由是,亦能更加专注地投入制香的工作中。
“妹妹调好佛香了?”
欧阳婉惊喜地看着舒绿捧到她面前来的那盒“卍”字型的香饼。
“嗯,希望能够让那位夫人满意吧。”
这款香品可真费了舒绿不少的功夫,调制了十几次才成功。没法子,要连檀香、沉香、龙脑等原料排除在外,又要调制出高雅的香味,还得暗合“观音诞”的佛事,哪是这么容易的事?
幸好有夏涵送的那块香药,让舒绿找到了可以替代檀香的好原料。
“你们要去哪?”
欧阳婉与舒绿携手从内院小径里出来时,正好遇上从城里过来探望母亲的欧阳润知。只是,欧阳婉觉得往日总是隔天才过来的哥哥,如今天天都要来一趟,真是……
“哥哥,我们正要去雅室试香。”欧阳婉扬了扬手中的香盒。“舒绿已经调制好了佛香。”
“是吗?”
欧阳润知一挑眉,随即说:“好,那我也过去品一品。”
舒绿不觉有异,欧阳婉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把话头吞了下去。
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欧阳婉看看身侧的舒绿,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跟在她们身后的欧阳润知。
欧阳润知默默注视着舒绿略显单薄的身影,没有注意到妹妹担忧的眼神。
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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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暗香浮动 第五十九章: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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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室中,舒绿轻挽衫袖,一双皓腕如翩翩蝴蝶上下翻飞,有条不紊地燃火、点炭、烘香、拔灰、盖炉。随着她优美的动作,一缕淡淡的青烟从香炉的耳眼中缓缓升起,渐渐在一丈见方的雅室内弥散开来。
欧阳润知凝视着她洁白的十指,像是想看清她调香的流程,其实……却不知不觉被那圆润的指尖牵住了心神。
纤细的玉指上,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指甲透出自然柔和的淡粉色,并没有涂上时下女子喜爱的艳色豆蔻。
舒绿完成了最后一步动作,便收回了一双柔荑,抬头朝欧阳兄妹望去。
欧阳润知的视线骤然失去了焦点,竟有片刻的失神。
三人都没有出声,静静品味着这一盏新调的佛香。
佛香虽说归类笼统,还是有一定常规的。
比如用料上,也有着许多限制。一般说来,佛香的常用香料有檀香、龙脑、沉香、**、安息香、菖蒲、桂皮等等,而零陵香、降真香则是道教用香。
其次,佛香的香味,也有其特殊性。因为是侍奉佛祖的香品,所以佛香绝不能强烈刺鼻,甜腻芳艳,而须唤起人“幽闲、清悦”之感,使人在袅袅佛香中沉下心来,静心祈祷。
另外还有许多别的要求,都需要一一照顾到。
但是,这次的调香一开始就有了先天的局限,客人要求不得使用那几种专用的原料,却又必须调制出高雅的佛香,真是太过苛刻。舒绿在屡次调香失败的时候,有时真想去见见那位夫人,看看能提出这种刁钻要求的贵妇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
“怎样?”
良久,炉中香烟将要燃尽,舒绿忍不住出声相询。
欧阳婉一双美目波光潋滟,闪动着欣喜的光彩:“妹妹这香,真是极好!哥哥,你说呢?”
她看向欧阳润知,欧阳润知沉吟了一会儿,方说:“嗯,此香深得和、静、纯三味,的确是一款品流极高的佛香。”
舒绿松了口气,却听得欧阳婉问道:“妹妹,想不到你不用那几种香药,也可调配出这样的香味……那种微微苦焦的香味,是用了什么材料调制的?”
舒绿灿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贝齿,看着格外甜美。
“是用了煎炒的红豆,炼制成蜜丸再研磨成的。”
这还是她从夏涵那块香药里分析出来的成分。这种材料既能调制出类似檀香的味道,又没有檀香的浓烈,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原来是红豆!”
欧阳婉恍然大悟。调香时使用红豆、枣泥之类的材料也很常见,只是将其用于佛香中,却真是一个创新。
既然大家都对这款佛香很满意,成品就这么定了下来,最终由欧阳润知命名为“清心香”。
当天欧阳润知就带着清心香回城交货了。次日他过来的时候,说已经把货送到了那位夫人府上,那位夫人试香后很是满意,要求欧阳家再调制一百份香药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