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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五先生没有犹豫。自怀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了文笙。
他那边的人到罢了,《希声谱》名声虽响,到底不是第一次见,还能保持镇定,显得很矜持,王十三却忍不住凑上来。
原来这本薄薄的书就是文笙需要的《希声谱》啊。
其实看着也只有那么几页纸而已。
就见文笙拿在手里的这本《希声谱》杏黄色封皮,上书三个黑色大字,虽然有点不认识,不过一笔一画都透着古朴,这个蒙都蒙得上,必定是希、声、谱嘛。
文笙将书打开,第一页即是密密麻麻的字迹。
王十三外行犹如看天书,文笙却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
古老的文字谱,她只看开头第一句,就知道谭五先生为什么笃定到手的是真本了。
与董涛之前花五十两银子买来的假书不同,这第一页明明就是《伐木》嘛。
当年自己还是由这支曲子入的门。
谱上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深深刻在文笙的脑海里,永不会遗忘。
翻过来第二页,便是《采荇》。
文笙看得很快,前面几张她已经学会的都一翻而过,到这时候她也不由有些激动。
《希声谱》她一共学到了六首,此时竟然有机会将剩下三首一齐学了,若是九首全都学会,那会是怎么个光景,有没有可能融会贯通,从而解决《明日真经》的难题,将十三拉离苦海?
《行船》、《捣衣》……来了!
文笙翻到了一篇她从未见过的曲谱。
文笙看着纸上文字,手上虚弹,口中哼唱,如此过了两遍,微微皱眉,问谭五先生道:“这一曲您可曾打过谱?”
这是明知故问,《希声谱》落在谭五先生手里已经好些天了,他本身是位极有水准的乐师,虽然不像文笙对《希声谱》那么渴求,也根本不可能抗拒几首新曲的吸引。
谭五先生拿过古琴来,将这首曲子弹了一遍。
文笙闭着眼睛听完,神色有些古怪,没有说话,继续向下翻看。
谭家众人明知道老七容华和谭令蕙十有**落在大对头手里,多停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却只能眼巴巴望着五先生和文笙研究曲谱。
谭五先生好似兴致盎然,也不催促,和文笙你来我往,足足切磋了好几个时辰。
“如何?”
“谭五叔您要我说实话么?”
谭五先生这半天看文笙的反应已经心里有数,咬了咬牙道:“你说。”
“您用了诱饵,这个看来是对方的回敬。”
围观众人一时有些骚动,他们不能相信下了这么大力气弄回来的竟是本假书。
是真是假。本来就只是顾文笙的一句话。
当着谭五先生,他们到底克制,真正问出来的只有王十三:“假的?”
而后他瞪眼望向谭家诸人。连谭五先生也没放过,脸色颇为不善。
搞什么,拿本假书就想诓我们出力,这比那卖五十两银子的更可恨。
谭五先生脸色不好看,道:“你确定是假的?”
文笙将其中三页折出来:“对您而言,除了这三页,其余都是真的。这本书也算颇有价值,对我来说,却是半点用处也没有。”
不但没有用处。若她信以为真非钻了牛角尖研究,很有可能心境受到影响,给以后参悟真正的《希声谱》设下了障碍。
承认这本书是假的,那便意味着他在与钟天政的交锋中输得一败涂地。
谭五先生犹抱着一线希望:“你再试试。别那么快下判断。”
文笙苦笑:“三首曲子。到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把假书做这么像,也只有他干得出来。”她可不准备再试了,将书还给了谭五先生,“要不咱们去看看那俘虏吧。”
“也好。”谭五先生将那本《希声谱》收好,站起身来。
俘虏被单独关押在一处废猪圈里,谭家人显是将对钟天政的仇恨都发泄到此人身上,铁索缠身不说。胳膊小腿的骨头全都打折了,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看上去说不出得凄惨。
文笙在没看到此人之前,猜测钟天政既然有将他做为弃子的打算,想必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待等到了猪圈跟前,就听看守他的谭家侍卫喝骂道:“狗才,死了没有,没死抬起头来,我们五爷问你话!”
烂泥里蜷着的人挣扎坐起,一绺头发垂下来,粘在了嘴巴上,那人没有手去拨弄,“呸”地一声将其吹开,声音嘶哑骂道:“什么五爷,谭五早死了,还是大爷好心收的尸,而今早重新投胎,坟上草都长得老高了。”
他这一撩拨,谭家人更是愤怒,一个侍卫抄起猪圈旁的竹竿子便要捅他。
那人哈哈大笑:“来,以一换二,你们怎么对大爷,我家公子必定百倍还到你们大小姐身上。”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这才刚开始呢。”
谭五先生见状出声喝止了自己人,文笙低声道:“怎么他知道谭小姐出事了?”
谭五先生颇有几分笃定:“此人武功不错,必是姓钟的亲信。”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那人猛地扭头,循声望过来。
文笙轻“啊”了一声。
难怪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这个俘虏她竟然认得。
曾在沉华岭引了她前去无名村庄软禁的钱平。
后来钟天政当着她的面箭射凤嵩川,亲口承认误杀了谭瑶华,自己赌斗失败,被带回那村子,依旧是他带着人看守。
没想到竟在这里再度见着。
钱平好像不认识似地瞪视着文笙,良久“嘿嘿”怪笑一声:“顾姑娘,又见面了,请恕小的不能起身给您请安!”
文笙皱了皱眉。
同上次相比,钱平俨然是受了刺激,情绪很不稳定。
不过谭五先生说得不错,钱平确实要算是钟天政的亲信了,都这般模样了还不松口,估计着与林经几个差不多,都是跟着钟天政一条道跑到黑的手下。
遇到执迷不悟的,她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王十三“呸”了一声,插嘴道:“谁啊这是,自我感觉真好,想给顾姑娘跪着请安的人多得是,还差你一个了是怎的?”
钱平不禁一滞。
钟天政御下极严,对人对己都够狠,钱平平时接触的人大都一板一眼,连句笑话也很少讲,更不用说像王十三这样的。
叫王十三这么一打岔,文笙心中到有些活络,想要试着激一激对方。
“钱先生,我想你心里明镜一样的,之所以会被捉来这里,是钟天政放弃了你,拿你当了弃子。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执迷不悔?”
谭家众人没想到文笙还真认识这俘虏,俱都安静下来,等着看他会不会服软。
钱平“嗤”地一声冷笑,不客气地道:“顾姑娘,你少来诱惑我,说起来钱某这还都是拜你所赐,第一次你从我手上跑了,公子宽宏大度,没有追究,谁知道我又让你跑了第二回。我这是戴罪立功,只盼着公子能看到钱某的忠心,原谅我的无能。你就少说两句,别净捡着我一个**害。”
文笙不禁无语,知道再接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微微叹了口气:“好吧。”
王十三嘲道:“傻子,姓钟的给你灌了什么迷汤,真是神奇。”
钱平显然不欲搭理王十三,垂头不语。
王十三还待再逗一逗他,文笙道:“走吧,回去说。”
听了钱平的一番话,她突然有些兴致索然。
王十三看出来文笙情绪不高,道:“走走走。”
一行人回到先前的屋子,文笙将钱平的情况简单说了说,谭五先生关注的东西和王十三不同,一听钱平曾在沉华岭出入,立时便道:“他是不是参与了当日对瑶华的围攻,若是的话,我管他知道什么,有没有用,先宰了再说。”
文笙说了句公道话:“应该没有。据我所知,当日围攻谭兄的是钟天政招揽的一批乐师,后来带头的几个都被收拾得很惨。”
她想起铁煞铃卜云,微微摇了摇头。
屋里一时没有人说话,《希声谱》是假的,钱平这里撬不开嘴,眼下线索全无,谭家到有两人落在钟天政手里。
姓钟的根本连面都没有露,这边已经全然落在下风。
实在是叫人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守在村外的侍卫来报,有一个陌生人到了村口,说是奉命来给五爷和顾姑娘送信的。
众人面面相觑:谁啊这是,好灵通的消息。
莫不是钟天政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