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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特再次发出了惊人的笑声:“你不是太阳之子。”
“好,我还不愿意做——”
“什么?”
“做不合情理的事。”说完,他保持安静。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里边的黑暗。他看到自己处在另一个三维的噩梦里——门上到处是疙瘩,凹凸不平。外墙布满了小孔,很柔滑,也可以穿过,是为特斯布斯拉人的尾巴特别设计的。天花板很低矮,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花粉味道,令人作呕。蓬松的深色苔藓犹如水牛皮一样覆盖着每个角落。角落里装有几台摄像机,然而这儿戒备并不森严。毕竟特斯布斯拉是一个文明的民族。它们不用怕本族人的进攻。这时维特从摄像机屏幕上看到几个从地球来的恐怖分子。这些人接到了和克里斯多夫一样的命令——摧毁莫奈的画。
维特仍在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我保证你会死在这的,克里斯多夫。没有人能够救你。”
“你发誓?”
按照它软件的指示,维特笨拙地抬起一只脚,在胸前做了个交叉的动作,说道:“我发誓。”
“如果我是你们本族人呢?”
维特没有回答。时间过去很久了,克里斯多夫觉得是自己把话题扯太远了。最后,维特说话了:“那得看情况了。”
“什么情况?”
“如果你做的坏事时间短,不是预谋的,也没造成什么伤害——你会得到原谅的,”它说,“如果不是那样……如果你知道你要死了,如果你试图到达太阳那儿但失败了,或者你根本没试过……”
“那是时间的过失吗?”
艾姆说维特点头同意。“每件与你死亡有关的事情都会避开。”
“你们文化不能彻底地原谅人?”
“是的。你得划清界限。”
“的确,”他说,“是该这样。”
当他们降落在画廊危险的底部时,他让维特讲述斯宾尼雕像的故事。他们看到了蘑菇架子,用蛋壳制成的小雕像,雕刻华丽的水晶以及黑色弯曲的木棍。每样东西都是三维的,而且都有触觉。克里斯多夫装出敬畏的样子,轻轻地抚摸着,有些摸起来像是花生酱,有些像尸体,有些像胶带,有些像兵刃。他还用笨重的照相机拍下这些罕见的历史珍品,并且问了很多问题。
没有一处是平面的。特斯布斯拉人不做平面的刻画。或许这就是人类的作品能够吸引它们的原因所在。
艺术是不能触摸的——愚蠢的原始派艺术家。
他们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蹒跚地走过坑坑洼洼的地板。当他们来到斯宾尼雕像跟前时,克里斯多夫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在如此巨大的地下室里,只有这尊雕像是唯一的闪光点。它体积庞大,抽象刻画出特斯布斯拉人的身体。肚子上的凹痕自然显蹲出女性特质,尾巴上已褪色的条纹暗示着成熟和年轻。它雕刻得着实精美,不像上层画廊中的怪作那样粗糙不平。
这时,有两个特斯布斯拉人在雕像底部游荡,匆匆地看了雕像,身上挂着酷似子弹的烟袋不时碰到雕像的表面,它们尽情地吸着烟。这时,维特和克里斯多夫出现了,于是它们赶快从出口处逃走,不敢往后看。
就剩他们俩了。
很好。越少目击者,越少麻烦。他拆下照相机底部的胶卷盒,将它偷偷地粘贴在门旁的墙上。
“维特的声音表明它如释重负。”艾姆说。
克里斯多夫什么也没听见。
仰望着这雕像突出的头顶,他感到很失望。这就是特斯布斯拉人的蒙娜丽莎。他一直都希望能够欣赏它的美丽。现在他来了……
“快点!”维特抓住他的手臂,叫他靠近点。他们来到雕像的边缘,维特伸长尾巴,轻轻地碰着雕像。
克里斯多夫抚摸着冰冷的表面。这雕像呈白色,没有缝隙,不知道是用什么物质雕刻而成的,但是不同的地方温度和质地不一样:有些是木头的,有些是金属的,有些是塑料的。雕像被他们头顶上的6个光球发出的金光照得发白,犹如被一个巨大的光环笼罩着。
克里斯多夫认为这雕像比哥伦比亚和莎士比亚早出世。自从人类发明印刷业以来,它就一直矗立在这儿了。
没事。他那颗年老的心不想离开了。
维特发出嘶嘶声,艾姆马上翻译:“我一出生我爸妈就带我来这了。当时我一直爬到顶部。虽然从底部看,支撑点都损坏了,但是这么做是有目的的。它们太坚固了,为此你会感到无比的惊讶!当你小的时候,克里斯多夫,你可以坐在顶部,往你的上衣充气,然后再跳下来。”
“很高啊!”他说。
“是的,但很安全。在它弯曲的尾巴里长满了柔软的苔藓,而且我们小时候身体很轻。雕刻家是特意这么做的。她想让斯宾尼雕像在我们生命的不同阶段与我们进行不同的对话。她觉得这么做很重要。”
克里斯多夫斜眼瞟了一下雕像顶部的凸处:“要爬很高啊。你当时一点都不怕吗?”
“我吓坏了。我爸妈就哄我,为此它们感到羞耻。”
“听你这么说,我很遗憾。”
“我还算好了。许多小孩只来这儿一两次。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难堪,因此我不时地来这儿。这儿能使我的灵魂重生。”
“我明白了。”克里斯多夫说。
“或许你要休息一下了。如果你坐在这儿的话,你会感觉很舒服的。”
他半信半疑地看了它一眼。这雕像的尾巴有公园长椅那么高、那么厚,也相当平坦,但是上头有特斯布斯拉人舔过后留下的唾液痕迹。
维特白色的脚趾勾住他有伤疤的肘部。
“你还好吗?我说过你们人类可以死在户内,但是如果你感觉不舒服的话,你也会提醒我的,对吧?”
“老人是享有特权的。”他咕哝着。维特把他抓得更紧了,他也试着靠在它身上。这时维特发出了咯咯声。
“这声音表示它花了很大的力气。”艾姆说。
克里斯多夫自己坐了下来。
他坐在外星人的头部,腿和胳膊和它扭曲的身体缠结在一起。地面隆起的一块山丘撞到他的肾,痛得他晕眩,摇摇欲坠,几乎忘记了维特还在他的下面。维特受到他体重的压力,体液全部聚集到一块,拉紧瘦弱的皮肤支撑着他。艾姆说它的声音表示惊讶和微痛。
“克里斯多夫,你还好吗?”
“还好,”他呻吟着,“对不起。我马上下来。我需要吃些药片。你有没有受伤?”
“只是受到挤压,”它说,“你的身体太热了!你怎么能够忍受呢?”
“冷血。”他嘀咕着。然后他打开药盒,往维特身上喷洒一些金色的药水。
“该死的。”说完,他往它的脸多喷洒些药水。
过了一会儿,药水开始与空气中的水分发生反应,“砰’的一声炸开了,释放出胶状的有效载荷将维特围困在地板上。
这时维特发出了如同岩石碾碎的嘎嘎声。
“维特感到惊慌。”
他从它身上走下来,往后退。胶状的斑点蔓延开来,布满维特全身,最后将它全身胶连在一起。它用一只脚拍掉一个斑点,结果扯下一大团肉。体液慢慢地流出来,颜色如润滑油一样,盖满了整个地板。
“不要动,”他命令道,“否则你会伤害到自己的。”
“克里斯多夫?”
克里斯多夫不再用他的拐杖,而是全身靠在这尊雕像上,屏住呼吸。维特仍在地上打滚。
“不要动。”他又说了一遍。那些药水释放出来的胶状物已经蔓延,并封住了出口处。这不会长久围困他们,但是他也不需要那么长时间。
“你在干什么?”
“引发一场外交事件。”说完,解开了他的拐杖。
“你什么意思?”
“我认识的几个朋友让我摧毁莫奈的画。你知道吗?人类无所亭亭很长时间了,一心想从你们这儿拿回这幅画。”
他的拐杖装满了三种不同的无毒液体,压强很大。他的朋友本来叫他将这些液体喷洒在地球博物馆的画作上,速战速决。相反,他打开三脚架,对准斯宾尼雕像的顶部发动装置,以便将这些化学物质制成酸液。过后,一小滴绿色的酸液便咝咝地从装置的末端喷出来。
“维特在尖叫,它很癌。”艾姆说。
他望着维特。它在苦苦挣扎,想摆脱身上的束缚。腿上的肌肉都绽开了。
“听我说,”他说,“那些胶状物能够围困住一个地球人。你的皮肤太娇嫩了,还是静静地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