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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二辑)-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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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疑问,绝对绊倒,我敢打赌。
  三个电视人一律身穿藏青色上衣。不知是何布料,反正像是滑溜溜的。下身是蓝牛仔裤,脚上是网球鞋。服装和鞋都被缩小一些。看他们忙这忙那的时间里,良久我竟开始怀疑自己其小的看法存在问题,觉得好像自己是戴一副高度数的眼镜倒坐在冲浪船上。风景前后变形,从中认识到自己迄今无意识置身的世界的平衡并非绝对的。而使我产生如此心情的便是电视人。
  直到最后,电视人也一言未发。他们三个再次检查了一遍电视画面,再次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荧屏恢复到原来冷漠的深灰色。窗外已开始发黑,传来某人叫某人的声音。公寓走廊里有人缓缓走过,一如往常地故意发出一阵很大的皮鞋声: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周日的傍晚。
  电视人再次巡视似的在房间里转一圈,开门出去了。同进来时一样,对我根本不理不睬,仿佛压根儿就没我这个人。

  6

  从电视人进来到其出门离去,我身体一动未动,一声未吭,始终倒在沙发上观看他们作业。哐许你会说这不自然——房间里突然闯进生人且是三个生人,又自作主张地放下一台电视机,居然不声不响地只是默默观看,未免有点荒唐!
  不过我确实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注视情况的发展。这恐怕是因为他们彻底无视我的存在所使然,我想。你如果处于我这个位置,想必也是同样做法。不是自我辩解,任何人假如被近在眼前的他人如此彻头彻尾地不放在眼里,想必连自己都对自身是否存在产生疑念。蓦然看见自己的手,甚至觉得手是透明的。这属于某种虚脱感,某种着魔状态。自己的身体自身的存在迅速变得透明,随后我动弹不得,言语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个电视人将电视放在房间里扬长而去。没有办法开口,害怕听见自己的声音。
  电视人离开后,又剩我孤身一人,于是存在的感卷土重来,手失而复得。一看,原来暮色早已被夜色整个吞没。我打开房间电灯,闭上眼睛。电视仍在那里。座钟继续走动,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7

  也真是不可思议,妻子对电视机出现在房间中居然未置一词,居然毫无反应,完全无动于衷,甚至好像没有察觉。这实在奇妙至极。因为——前面也已交代过——妻子这个人对家具等物件的位置安排十分神经兮兮。哪怕自己不在时房间里某种件东西有一点点移动或变化,她都会一瞬间看在眼里,她就有这个本事。随即蹙起眉头,毫不含糊地矫正过来。和我不同。对我来说,《家庭画报》压在《安安》下面也罢,铅笔插里混进圆珠笔也罢,全都不以为然。恐怕注意都没注意到。我猜想,她那种活法一定活得很辛苦。但那是她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所以我概不说三道四。悉听尊便。这也是我的主导思想。她则不然,动辄大发雷霆。于是我说自己虽神经迟纯但有时也会忍受不住,忍受不住重力、圆周率以及e=mc2的麻木不仁。实际上也是如此。我如此一说,她顿时缄口不语。或许她以为这是对其个人的侮辱。但并非如此。我没有那种对她进行个人侮辱的念头,而仅仅直言自己所感。
  这天夜里她也是回来就首先巡视一圈房间。我早已准备好了解释的词句:电视人来了,把一切弄得乱七八糟。向她说明电视人是十分困难的。很可能不信。但我还是打算一一如实相告。不料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房间里转圈巡视。地柜上有电视。杂志颠三倒四地堆在茶几上。座钟移至地板。然而妻子什么也没说,我自然无须做任何说明。
  “晚饭真的吃了?”她边脱连衣裙边问:“没吃。”我说。
  “为什么?”
  “肚子不怎么饿。”
  妻子把连衣裙脱至一半,沉吟片刻。又盯了一会我的脸,似乎不知说什么好。座钟以滞重的声响分割着沉默: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我不想听这声音,不想使其入耳,但那声音还是那么大那么重,径自入耳,无可救药。她看上去也像对那声音耿耿于怀,摇摇头,问:“简单做点什么?”
  “也好。”我说。虽不特别想吃,但如果有什么可吃,吃也未尝不可,我觉得。
  妻子换上便于活动的衣服,一边在厨房里做凉拌菜和煎蛋,一边向我叙述同学聚会的情景:谁在做什么,谁说了什么,谁换发型变漂亮了,谁同交往的男子分手了等等。他们的事我也大致晓得,便喝着啤酒随声附和。其实几乎充耳不闻。我一直在考虑电视人,推想她何以对电视机的出现默不作声。是没注意到?不至于,她不可能对突然出现的电视机视而不见。那么为什么保持沉默呢?真是怪事,奇事!是有什么出了错,可我又不知如何改错。
  凉拌菜做好后,我坐在厨房餐桌前吃了。又务必了煎蛋,吃了梅干饭。
  吃罢饭,妻子收拾餐具,我接着喝啤酒。她也喝了几口。蓦地,我抬眼往地柜上看了看。电视机仍在上面。电源已拔掉。茶几放着遥控器。我从椅子上站起身,将遥控器拿在手里,按了下启动键。荧屏倏地变白,响起“滋滋”声响,依然没出来任何图像,唯有白光浮现于显像管。我按键加大音量,得到地无非“嗄——”一声大大的噪音。我注视了20~30秒白光,按下关闭键,噪音与白光即刻消失。这时间里妻子坐在地毯上啪啦啪啦翻动《自我》杂志。至于电视机启动关闭,她一概没有兴致,似乎意识都没意识到。
  我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又坐回沙发。我打算接着看马尔克斯的长篇小说。我总是在晚饭后看书。有时看30分钟即扔在一边,也有时连看两个钟头。总之每天必看。但这天边一页的一半也看不去。无论怎么往书集中精力,思路也还是马上回到电视上去。终于抬起眼睛盯着电视不动。荧屏同我面面相觑。

  8

  深夜两点半醒来,电视机仍在那里。我爬起床,期待电视机转瞬消失。但它依然好端端地位于原处。我去卫生间小便,然后从而在沙发把脚搭在茶几上面。接着又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没有任何新的发现。依旧故伎重演:白光,噪单,如此而已。我观望了一会,按键关掉,消去光与音。
  我折回床准备入睡。困得厉害,却偏偏睡不着。一闭上眼睛,电视人便浮现出来——搬电视机的电视人,撤掉座钟的电视人,把杂志移到茶向的电视人,把插头插进插座的电视人,检查图像的电视,默然开门走出的电视。他们始终在我的脑海里,在脑海里走来窜去。我再次下床,走进厨房,往水槽边上的咖啡杯里倒两份白兰地喝了。喝完重新歪倒在沙发上打开马尔克斯的作品。但还是一行也进不到脑袋里去,根本搞不清所云何物。
  无奈,我只好扔开马尔克斯,翻阅《自我》。偶尔看一下《自我》怕也并不碍事。可《自我》没有刊载任何吸引我的内容。上面不外乎是新发型啦,高档白绸衬衣啦,可以吃到美味炖牛排的小食店啦,看歌剧时穿什么服装合适,等等,不一而足。我对这些百分之百感到索然无味,便抛开《自我》,端详地柜上的电视机。
  终归,我一事无成地一直坐到天亮。6点钟我用壶烧了开水,冲咖啡喝了。由于无所事事,就在妻子起床前做好了三明治。
  “起床可真够早的。”妻子没睡醒似的说。
  我“噢”了一声。
  我们寡言少语地用完餐,一起走出家门,去各自单上班。妻子在一家小出版社工作,编一种关于天然食品方面的专门杂志,主要介绍香菇有利于预防关节红肿、有机农业技术展望等等。杂志内容的专业性很强。销量不大,但由于几乎不花制作费,又有热心得乎教徒的固定读者,因此不至于关门大吉。我在电视公司的广告宣传部供职,制作电烤箱、洗衣机、微波炉等电气品的广告。

  9

  上班时,在公司楼梯同一个电视人擦肩而。我想是昨天搬来电视机的电视人中的一个,大概是最先开门进屋的家伙,没扛电视机的家伙。他们硷上没有明显特下,要分辨出每一个人是极其困难的。所以我没有确切的把握。不过十有八九不至认错。他仍穿和昨天同样的上衣,两手空空,只是在迈步下楼梯。我则上楼梯。我不喜欢乘电梯,总是步行上下。我的办公室在9楼,因此这并非轻易之举。有特殊急事时便累得大汗淋漓。但作为我,大汗淋漓也比乘电梯惬意得多。众人因之开我的玩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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