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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诺选择留下，他忘不了小姐站在将军和将军夫人墓前时眼中的忧伤，是那样的孤单绝望。
他不忍，也不愿离开她。
那时程诺却没想到，武昭进宫后他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只从宫里零星传出来的消息得知，她在宫里过得很好。
他便也放心了，安心在将军府替她守着家。
一年一年过去，他们都长大了。
那日，他在后园湖边喂她留下的鱼，想起曾经她微微翘着嘴角对他说：“你不能给鱼儿吃太多，它们会被撑死的！”
他神色不自知地变得温柔。
不知道长大了的她，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小厮沙尘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先生，长公主……长公主被太后赐婚莫府四老爷……”
沙尘跟在他身边日久，早已知道他的心思。
程诺神色凝住，鱼食从他手中散落开来，飘飘荡荡落在湖面，引得湖中鱼儿争抢。
她出嫁那天，他一路追着花轿到莫府门外，隐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莫府大门内。
那夜，他独自在将军府后园湖边饮酒到天亮。
原本他以为此生再无缘相见，他只能在将军府里默默孤独到老。却没想到某一天，她居然又出现在将军府，问他愿不愿意帮她掌管所有的家业。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也不想拒绝。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光明正大的留在她身边。
虽然驸马是她自己选的，可是他总觉得成亲后的她过得并不快乐。
后来的八年，每年他都能见她一面，可以和她相处半个时辰，说很多话。
虽然丝毫不关风月，他却已心满意足。
那天，他在瓷器铺里验收新送来的一批青花瓷，听到旁边伙计低声窃语。
“听说了么？莫家四太太……就是原来惠安长公主，在螺髻山落崖身亡了！”
“不会吧？莫四太太不是快要生产了么？怎么会去螺髻山？”
“听说是……”
这家瓷器铺虽是武昭的铺子，但因为她从不在铺子里露面，伙计们只知道程诺是掌柜总管，却不知道长公主就是东家，所以才敢这般堂皇议论。
因为顾忌着掌柜在，他们的声音极小，可是那极小的声音落在程诺耳中，却不啻五雷轰顶。
“咔”的一声，他手中的青花瓷细颈瓶滑落在地，发出令人心碎的声音。
再后来，纵然他一万个不愿相信，可是她却真的不在了。
那些日子，程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终日酒入愁肠，醉生梦死，游荡在回忆里。
足足用了一年，他才又重新活过来。
她所有产业还在他手中，他怎么能不管不顾的任由自己消沉，至少他要把她的东西交付给她想交付的人，才算不负她的信任。
但他只知道她留下一个女儿，他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不知道她想要把家业交给谁。
从去年秋天开始，程诺便一直在等秦嬷嬷，却一直没有等到，他也曾让人去莫府打探消息，得知秦嬷嬷被莫大太太赶出田庄后，又被莫四老爷接了回去，送到一所宅子中养病。
程诺那时虽然知道秦嬷嬷的住所，却也不敢贸然去见她。
他只能等待。
为此他在莫府近旁买了新宅子。
终于，秦嬷嬷来告诉他：“小姐把家产留给了小小姐，也就是莫府的七姑娘。”
现在，她的女儿就坐在他眼前。
长得和她的娘很像，一般的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笑容如春日阳光般灿烂。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初进将军府那天。
那时，武昭也是这般大，这般美丽，精致如画。
“程先生？”莫少璃清柔的声音响起。
第四十五章 又来
“莫姑娘……请讲。”程诺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先前竟然在直愣愣的盯着人家小姑娘发呆，不由微微有些不自然。
“那我们便先说一说京城的田庄和铺子罢，这两年来的产出和经营可好？”莫少璃微笑着问道。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程诺竟不觉有一丝慌乱和尴尬，忙定了定心神，把桌面上堆放着的诸多账册中的一摞推到莫少璃面前：“这是京城田庄和铺子这两年的账册，莫姑娘请看！若有不明白处只管提出，在下定会一一向姑娘解释清楚。”
虽然眼前的莫七姑娘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样子，程诺却也不敢小觑。
那日秦嬷嬷找到他后，告诉他小姐的遗产都交给了女儿莫七姑娘，对他说道：“姑娘这些天已看完所有的文书契约，还问了一些话，老奴却答不上来，还请先生到时能说给姑娘听。”
程诺认识秦嬷嬷日久，知道她说话做事向来妥当，听她说的郑重，他自然也重视起来。
莫少璃这次来见程诺，主要目的却是想看看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长公主为什么会对他那般信任？见到他后，莫少璃在意外之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长公主果然是有眼光的，这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过得了阅人无数的先太后那一关吧。
她也算的上在商场浸淫多年，初次见面，竟也会不自觉对他产生了某种莫名的信任。
是他温文的笑容？还是眸中掩饰不住的沧桑和忧伤？
莫少璃此刻没有时间仔细去想。
她翻着账册，随口问了程诺几句。
程诺却被她问得暗自心惊。
果然秦嬷嬷没有骗他，莫七姑娘看起来只是随手翻了几页账册，但问的话却句句都在关键要害。若不是这些年他全心致力于这些生意上，只怕这些话他也难回答上来。
在还没有见到莫少璃时，听了秦嬷嬷的话后他虽然觉得莫七姑娘可能会比一般大的女孩知道得多些，但到底不过还是个小姑娘。却没想到外表柔弱美丽的她，竟会如此精明厉害，甚至有些……深不可测。
她真的只有十岁么？
程诺看着莫少璃的目光渐渐深幽。
莫少璃仍微微低着头，神色从容的看着账册。
长公主的产业本就庞大多广，这些年在程诺的经营下又增添了不少，如今店铺田产几乎遍布大周，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看完理清。
又翻了几页，莫少璃合上账册对程诺笑道：“程先生经营多年，这些自然比我懂得多，以后还要拜托先生多加费心。”
“莫姑娘的意思是……”程诺本以为莫少璃这次见他会收回产业，毕竟他们彼此之间并不相识，更谈不上信任。而且他也想过，即便莫七姑娘不收，他也要交还出去。
“还请先生继续帮我打理家母留下的产业。”莫少璃神色郑重。
“多谢莫姑娘抬举，只是程某年来身体多病，如今已然精力不济，还请莫姑娘另请他人。”小姐去世后，他感觉心力交瘁，若不是怕辜负小姐所托，他早已撒手而去。
“程先生，家母当年把产业交给先生经营时，定然经过千思百量。先生是家母千挑万选托付的人，除了先生，我眼下找不出更合适的人接手。还请先生看在母亲的面上，一定帮我！”莫少璃站起身，对程诺深深施礼。
“莫姑娘……”程诺忙起身还礼。
莫少璃凝视着他，眼中是全然的信任和隐隐的无助。
程诺看着她，忽然竟有当年武昭把全部身家托付他的同样感觉。
一样精致如画的眉眼，一样清澈澄净的眼眸，一样温柔似水的神情。
他如何能拒绝。
程诺终究还是应承了下来。
回到府中，莫少璃让秦嬷嬷和青橙先回凤仪苑，自己带着雪鸢绿珠去外书房见莫四老爷。她进了外书房所在的书香院，却看到莫四老爷书房外的廊下站着两个眼生的小厮，正想让雪鸢去找墨言问书房里是不是有客人在。
外书房门内走出一个锦衣少年。
那少年出来时本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到站在院中的莫少璃时，脸上顿时放出光来：“七妹妹！”
他快步走下台阶到莫少璃近前：“七妹妹回来了？”
莫少璃看到他先是一愣，而后心中便直呼晦气。
无缘无故的，长宁侯世子许子昊怎么会在爹爹的外书房？自己还偏偏找过来碰上他！
“许世子。”莫少璃微微屈膝对他福了福，礼貌而疏远的打着招呼。
不待许子昊说话，她便又对雪鸢道：“爹爹有客人在，你去告诉墨言，让他对爹爹说我回来了。晚一点我再来找爹爹说话。”
她说着对许子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