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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飞远清清嗓子，学着古时候的书生样，有模有样地说：真正的隐士，春赏百花秋望月，夏饮凉风冬听雪。
我揉着肚子笑他一副酸样。
爬上山崖的时候，高飞远对我说：“小羽，我们永远都不要离开这里了。”
我没有说什么，靠着他的肩膀，安心地微笑。
漫天的朝霞，绚烂得像是我们的爱情。
我们永远都不要离开这里了。
永远。
但是有时候我也隐隐地觉得不安。我没有告诉飞远，我换卡的时候把号码发给了韩正峰。这是唯一一条和过去连接的渠道。可是我怕这条渠道也会给我们安静的日子带来源源不断的痛苦。这样的担心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份。
深山里已经有了霜降，和飞远看见山坡的枯草上一片白茫茫的，我兴奋地大叫着：“下雪了！下雪了！”
周围的人无不哈哈大笑起来。
高飞远也哈哈大笑说：“小羽你太可爱了，那是霜降。”
然后我顶着充血的脸，恶狠狠地瞪着高飞远。
像我们这样的南方人几乎看不见这样凶猛的霜降，更别说下雪了。于是我满心地期待着降雪。幻想着在洁白的世界来，打雪仗，堆雪人。大婶笑着说，等不了多久的，这里会下很大的雪的。
可是我的愿望还没实现的时候，宁静的生活就突然被一个电话惊醒了——是韩正峰的。我按接听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我不知道我们不顾一切丢下那些以后，那边发生了什么。
韩正峰的声音依旧温暖可是却满是着急。
“小羽，你们现在在哪？”
“我们在很远的地方。”
“小羽，现在我不能多说什么，飞远的爸爸刚刚送进医院，。情况很危急我爸爸没回来，我得马上过去。等下让飞远打电话我。”
我沉默了下，心里狠狠地疼了下。身上好像哪里被什么东西蛰了，可是不知道难受在哪里。
“小羽？听见了吗？”
“听见了。飞远的爸爸很严重吗？”
韩正峰叹了口气，说：“本来我也来打扰你们的，可是以后飞远会留下遗憾。他爸爸的公司濒临破产了。雪琪的哥哥现在掌握着雪琪爸爸的公司，因为雪琪的事情不仅没有帮忙，而且暗地里使坏，加上飞远的事情，飞远的爸爸心脏病发作了，医生说，可能，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我没有听明白他之前说了些什么，我只听见他说“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这几个字狠狠地砸在我的心里。是啊，要是再不回去，以后飞远一定会留下遗憾的。如果现在是我，我也一定会痛不欲生。如果那样，以后我们还能幸福么？
挂了电话，我立即打电话给高飞远。
“喂，飞远吗？”
“小羽？我现在在上班，先挂了吧。”
“等等，飞远，你马上请假回来好么？有急事？”
“什么事情这么急啊？怎么了？你生病了吗？”飞远语气突然紧张起来。
“不是，你爸爸——你爸爸病危了。他要你立即回去。”
沉默，很深很深的沉默。
忘了多久，高飞远低声说了句“我马上回来。”然后挂了电话。
74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小羽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小星星家里和大婶道别。小星星撅着嘴在角落里啜泣。看得我心里酸楚极了。正想着和他说点什么，忽然听见对面的房间门被打开了，我心里一震，飞远回来了。
我说了声再见，赶紧赶过去。
高飞远正从房里出来，脸色很难看，看见我愣了下，然后才慢慢开口说：“小羽，你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吗？”
我想了想，然后找出韩正峰的号码来，递给他说：“你给正峰打个电话吧。”
高飞远看着我没有说什么，结果手机看了下，按下绿键，然后走出门去。我想了想走进房间开始收拾东西。过了很久，我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高飞远阴沉着脸走进门来。我起身看着他。
高飞远张开口，却什么都没说。
我顿顿，说：“飞远，我们回去吧。那是你爸爸，你会遗憾终生的。”
高飞远低下头去，看不见表情，可是担心难过的气氛却浓得酸了我的鼻子。
“我爸可能不行了——”高飞远抬起头，我看见他的眼圈红了，“我不知道现在赶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我把箱子推出来，吸吸鼻子说：“来得及的，我都收拾好了。”
高飞远抬眼愣愣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车子在告诉公路上行驶得飞快，风驰电掣。高飞远踩着油门，而我紧紧地拉着安全带。我看看他的侧脸，冷峻，我知道这样冷静的表情下是多么巨大的悲伤和担心。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我希望飞远能够不要那么自责，就算能多恨我一点也好。那样他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从白天到晚上，除了加油，就是行驶。昏黄的路灯明明晃晃得掠过我的身上。加油的时候，飞远转过脸看着我，说：“小羽你额了吗，要不要下去吃点东西。”
我摇摇头说：“有饼干和矿泉水呢，没事的。”
高飞远转过脸，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好久看见加油的人加好了油，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声音很轻，可是我听见了。
三个字落在我的心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样的字眼常常让我觉得绝望。我一直觉得爱情里最不能说的就是对不起，除非结束了。可是现在我该挣扎什么呢。
我抿抿嘴，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高飞远看了我一眼，缓缓说：“本来答应你要在那再也不回去的……”
“先别说这些了好么，我希望你爸爸可以没事。”
高飞远转转钥匙，开了车，然后沉默。
这一路，我觉得异常的长，和黑夜一样。我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高飞远叫醒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到了。我看看车窗外高大宏伟的楼房，然后下了车。高飞远搬出我的行李，说：“我已经订了房间了，这段时间你先住这里吧。”我看看他自己的衣物行李，想说什么，高飞远说：“我先回去吧，我爸爸也在这边的医院，我可能要守在医院里。”
我点点头，然后跟他走进宾馆。
高飞远帮着收拾下，然后愣了下，走到房间门口。我没说什么，他也沉默着。站在门口看着我，我明明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脸，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离我很远很远，那种要失去和莫大的距离让我的胸口泛起长长的窒息。
高飞远愣了一会儿，说：“这几天你在这好好休息吧，网线也有的，上网，有事打电话我……”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犹豫着说不出口。
“你想说什么吗？”
高飞远吸了口气，说：“这段时间，你还是不要去医院或者我那边，我怕他们会失控。”
我低下头，说：“我知道了。”
“等我回来。”
我听见这几个字缓缓飘进我的耳朵里，反复地回荡，很久很久才散去，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高飞远已经走了，白色房门孤独得触目惊醒。
我躺下去，闭上眼，眼泪掉下来。
我没有再联系高飞远，我怕我打扰他，我更怕他告诉我那个离我们很近可是却谁都愿去想的结局。我反复地告诉自己，他爸爸会好的，他也会想明白的。可是已停止安慰，那些可怕的念头又卷土重来。
两天过去了，高飞远给我发过一个短信，说：“放心，没事。我爱你。”
我抱着这条短信，哭了很久。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难过。只是觉得不知所措。
哭得难以自抑的时候，有人敲了我的房门。我赶紧吸吸鼻子，抹抹眼泪，起身去开门。
我没想到是韩正峰。我开了门，才忘了居然没有看猫眼。然后愣了两秒，赶紧撇过头去。韩正峰皱眉头，看着我，说：“小羽，你哭了？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憔悴？”
我吸吸鼻子，笑笑说：“没什么，刚刚做恶梦了。”
韩正峰皱着眉头，抓着我肩膀说：“不要这么傻好么，飞远没事，这两天他只是在料理他爸爸的后事。”
我太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他，说：“你说什么？飞远爸爸……？”
韩正峰愣了下，叹口气，说：“嗯，飞远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就走了，但是飞远见到他了，他爸爸也把该说的都嘱咐他了。伯伯走得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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