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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曾在这座人间待过吗?
一路走来,在田野间,她看到了农家为了秋收的农忙,入了城镇后,她看见市井小民种种忙碌的生活景态,可看得愈多,心中深沉的质疑也就愈驱不散。
虽然,她没有记忆,但也不应空白至这种半分也不熟悉的程度,她甚至可以笃定的认为,她根本就不曾看过这等百姓们的生活,没见识过汲汲于生活的种种琐碎,她彷佛……不曾在这么平凡的地方生活过。但,她若是不在这儿,那是在哪儿呢?生前,又是什么身分才会让现下的她对环境这般难以适应?
茫然不知地站在大街上许久后,凤舞揪锁着眉心,试着让自己先镇定下心绪,别再去想那么多,她自包袱里找出守川人赠她的卷轴,摊开卷轴后,开始研究起她未来的方向。
“谢谢老爷、谢谢夫人!”响亮爽朗的男音,在她身后不远处高唱起。
满心喜孜孜地收起乞来的碎银,坐在街边行乞的嘲风往身后一唤。
“喜乐!”
“别吵,我还没背完。”刚学识字不久的喜乐,两手捧著书没空理他的叫唤,聚精会神地苦读著书里土地公今晚要验收的范围。
“好吧,妳慢慢念。”想向她展示成果的嘲风,只好摸摸鼻子把碎银收至袖里,继续敲打着碗公准备做下一桩生意。
一抹熟悉倩影,款款经过他的面前。
节然有致的音韵骤止,敲击碗公的竹筷停在空中不动,嘲风张亮了清澈的大眼,不敢相信地瞪看着经过他面前的女人。
“嘲风?”书读到一半的喜乐,莫名其妙地看着嘲风一骨碌地跳起,急急忙忙地跳上后方的屋檐。“喂,你上哪去?”
“我有事离开一会,晚点就回家!”忙着去为某神通风报讯的嘲风,在檐上朝她挥了挥手,十万火急地消失在屋檐上。
“我再说一次,不画!”
白净的五指使劲拍向桌面,将桌上的笔墨砚台震跳得老高,被人惹毛的凤舞扬起柳眉,用力瞪向怎么说也说不通的顽固顾客。
来到人间已有一个月,因那个什么都帮她准备好,独独没留下半分银两给她的燕吹笛,使得身无分文的凤舞,不得不下海为自个儿的生计打拚,暂时停止寻找记川的任务,留在这座路经的城镇里摆摊卖字画,一方面筹旅费,另一方面,也算是让一路上劳累的她暂时歇息。
加入人间许久后,在刻苦的环境下,她已从初来乍到人间时的呆鬼一只,一跃成为完全融入人间的小老百姓,而原本心性像张白纸般的她,也逐渐有了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以及,她那与众不同的特殊脾气。
“妳就通融一下嘛,凤姑娘……”爱极了她的墨宝,识货的张老爷忙不迭地陪上一张笑脸,苦苦哀求她再多画两笔。来到人间第一个看到谁就学谁的凤舞,实在是被燕吹笛影响得太过严重。她当下柳眉一挑,寒光烁烁的冷眼又朝他招呼去。
“你到底是耳背还是聋得没药救?”她又是一阵没形象的河东狮吼。“姑娘我说不画就是不画,就算你在这站上三日我就是不画!”
“唉……”淡淡的叹息,自四下围观的民众间传来。
虽说眼前摆摊的美女,衣着朴素娥眉淡扫,就跟四处可见的民妇没什么两样,但她那张精致纤丽的面容、举手投足间的神态气韵,就是一再地招人注目,让人忍不住想接近她一睹娇颜,更别说敢独自摆摊的她还画得一手好画。可与平凡老百姓不同的她,不但拥有一种富贵人家才培养得出来的雍容气度,她还有……谁也奈何不了她的火爆脾气。
她要是能在性子方面稍微改一改,那就真的完美得无可挑剔了。
受够难缠客户的凤舞,不耐地以指尖敲击着桌面,“我说过,我不为画中人或其它东西画上眼睛。”
“但……”大财主还是苦皱着一张脸。
她扬扬玉掌,“你若要有眼的画,那么就另找高明吧。”真是,都早把她的规矩说过了,怎么就是有这种听不懂的客人要来烦她?
“可以……请妳告诉我不画眼的理由吗?”次次都被赏白眼的张家大爷,含泪地捧着买来的大作向她讨个无眼之因。
她烦躁地别过螓首,“没这个习惯。”
也不知为什么,发觉自己有绘图才能的她,每次笔下画出来的东西总是会忘记添上双眼,而且不管她画任何一种飞鸟走兽,她还是会习惯性的忘记在空白的眼眶里加上瞳仁,改不了习惯的她,只好尽量多画山水或是静物,少画需要加眼睛的作品免得惹来麻烦,可前阵子她实在是山水画得太腻了些,所以才会没事找事地画出需要加眼睛的画来。
“好吧……”无眼虽是可惜,但更舍不得错过这种绘技可以比拟皇宫大内揽聘的画匠之作,张老爷只好在讨到原因后捧着心爱的画作离开。“下一个。”被一个难缠的客人弄坏了心情的凤舞,意兴阑珊地唤着在她摊前大排长龙的下位客户。
“这幅凤凰图……”老早就已经相好目标的李氏员外,一个上前就伸手指向她挂在后头的美图。这回凤舞连头也懒得抬了,“不卖。”
“既是摆在摊上,为何不卖?”财大气粗的李员外,早就风闻过她特异的脾气,于是先给她来个拍桌下马威。
“这图是我自个儿要私藏的,不卖。”凤舞盯着他那压在画纸上,戴满了金银戒指玉环的肥掌半晌,默默地把被他压住的画抽出来。
“凤姑娘……”一旁围观的民众,莫不替她担心地低叫,希望她别在这人面前使性子。
“大爷我就偏要那张图!”素来在镇上呼风唤雨的李员外,丝毫不将她摆在眼里,说着说着便伸手要抢。
“放肆!”眼明手快的凤舞,立即扬起玉掌拍走他造次的掌指。
所有人都怔住了,就连出手的凤舞也怔住了,她愕然地看着自己因打人而红通通的手心。
她……她怎么又来了?她到底是从哪学到这种口气对人说话的?更令她不解的是,她总会在不知不觉间摆出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姿态,就算是想克制也克制不住。
“不过就是个卖画的,身分低三下四,看人脸色姿态还敢摆得这么高?”颜面险些挂不住的李员外,气得索性不顾有多少人在看,当场拧起了脾气对她口出恶言。
她一板面孔,“今儿个不做生意了!”也罢,反正这阵子卖画所攒下的钱足够她花用上许久了,她就算不看人脸色也还是可以吃得饱。
“不如妳就到我府里吧。”没把她的话听进去的李员外,在她开始收拾摊上的东西时,再也掩不住垂涎的目光,一把拉起她的柔荑。
她冷肃着一张玉容,“放手。”
“跟了我,我会好好疼妳的,往后妳也不需在街上讨生活……”李员外非但不照做,反而还急呼呼地将她拉过,欲一亲芳泽的厚唇也跟着凑上。
深感嫌恶的凤舞皱着眉频往后仰,转过头习惯性张口想向身后呼唤,但张开口的她蓦地怔住。
这又是什么?她想唤的又是谁?她以前常这样做吗?
“姓凤的!”没想到在这等景况下,她竟还有闲暇抚着下颔思索,顿时倍感面上无光的李员外,又是在她耳边一阵暴喝。
她飞快地摸出放在摊下,那柄燕吹笛留给她最派得上用场,也最实用的菜刀。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她笑吟吟地以凉凉的刀身轻拍着他的脸颊,“当别人正在努力思考时,不识相的打扰是件很没教养的事?”
“哇啊!”身后的众人忽地放声整齐大叫。
“老、老爷……”李员外带来的家仆忙不迭地出声。
“没看到我在忙吗?”被人拿柄菜刀贴在脸上的李员外,动弹不得之余没好气地应着。
“你……”躲得老远的家仆颤颤地伸出手指着他,“在你后……后面。”
“后面?”纳闷的李员外和凤舞一块齐问。
在众人纷纷让开的空旷大街上,一头两眼金光烁烁的大白老虎,正虎视耽耽瞪着捉住凤舞小手不放的李员外。
浑身蓄势待发的白虎,猛然大嘴一张,直抵九重天的虎啸,霎时震吓走街上所有围观的民众,徒留被吓得跌坐在地的李员外,以及看呆了眼的凤舞。
四下,安安、静静。“救命呀──”被吓得眼泪齐飞的李员外,边颤边爬地逃离摊前。
“白虎?”紧敛着眉的凤舞,一手抚着额,不断在唇边低喃,“白虎?”守川人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