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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她浅浅地笑。
他意味深远地瞥她一眼,很快便调转视线,仰首望天。「你以後跟著叶圣恩东奔西跑的,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心一扯,「你才……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你每次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别搞坏身体了。」
他没说话,脱下西装外套铺在草地上,仰躺下去。「知道吗?初云,有时候你真像个管家婆。」
「不好意思哦。」他似嘲非嘲的语气惹恼了她,俏颜一时间宛如霜染枫红。
「老是这麽罗哩罗唆的,小心你下一任老公受不了你。」
「如果他像个大男人一样懂得照顾自己,我当然就不会多话了。」她狠狠灌了一大口啤酒。
「你的意思是……我像个孩子吗?」
「你说呢?」她一面喝酒一面数落,「超级挑食,脾气又坏,怪癖一堆,要不是我,你不知要气跑多少秘书。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在办公室,你的隐形眼镜掉了,秘书好不容易找来一副替代的眼镜,居然被你骂得当场哭著回家。」
「……因为我不喜欢在办公室戴眼镜。」
「还有咖啡。为了咖啡口味不对而在会议室发飙的老板,你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吧。」
「我承认自己挑剔。」他耸耸肩。
「饭店换主厨,你居然也能批评人家没眼光,找错人!」
「那个法国人烹饪技术确实不怎麽样。」
「那也用不著让经理请出老板来抗议吧。」她摇摇头。
「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忠告而已。」
「像你这样的男人能在商场生存真是奇迹了。」她语气悻悻然。
「我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却是漫不在乎的回应。
「楚怀天!」她扭头瞪他。
他只是撑起上半身,再为自己开了一罐新啤酒。
这时,又一架飞机呼啸而过,两人同时抬起眸。
「……你究竟为什麽会爱上我这种男人?」他忽地问。
「什麽?」飞机声音太吵,她没听清楚。
「没什麽。」他转头看她,深不可测的表情箝制了她的呼吸。「压花书签还留著吗?」
「嗄?」
「你用白玫瑰花瓣做成的书签。」他提醒。
「啊,那个。」她脸颊发烫,「那种东西……当然早就丢了。」事实上,她的确还留著,但她不想承认。
「我想也是。」他微笑,笑容背後却藏著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彷佛是……惆怅……
她不觉咬唇。
他再度高举啤酒朝她一敬,「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初云,这次跟叶圣恩去香港,我相信你一定会有一番成就的。」
她瞪大眸,没料到他会对她说这些。「你的意思是——」
「当个女强人也许比当个妻子更适合你,不必照顾像我这种难以伺候的男人。」他自嘲。
这是什麽意思?
「该不会因为不想妨碍我的前途,所以你才答应跟我离婚吧?」她讽刺。
他却默然不语。
心跳蓦地加速,她不可思议地瞪著他。该不会……真的是这样吧?他同意跟她离婚是为了想放她自由?
手一软,啤酒罐落下,淡黄色液体迅速渗入草地。「怀天,难道你……真的不是为了朱依茗才跟我离婚的吗?不是为了想跟她在一起?」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根本无意娶她。」
是,他是说过,但她难以置信……「可你不是爱她吗?」
「谁说我爱她?」他语气清淡。
她圆睁双眸,「可是我们离婚前,你不是经常跟她幽会吗?杂志上那张相片……」
「我只是跟她吃饭而已。那天晚上开完会,她正好来找我,所以才一起吃晚餐。」
「那……两年前呢?你生日那晚不也是跟她一起过的吗?她还在你衬衫上留下唇印!」
「因为她一见面就抱住我,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是……这什麽意思?你的意思是你跟朱依茗根本没什麽?」那她究竟是为了什麽才跟他离婚的?「我以为你还爱著她,我以为七年前你是因为撞到我才错失挽回她的机会|」
「我说过了,我那天是为了赶去客户那里。」
「可是——」
「我从没想过要追回依依。」他起身仰头灌酒,湛眸深沉,「我无法忍受她想干涉我的生活。」
「干涉?」
「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生活,对我管东管西的。」
那不是……她一向对他所做的吗?自从他俩认识後,她不是一直在照料他所有的一切吗?难道他是因为受不了这样才同意离婚的?
她颤声开口,「告诉我,你究竟为什麽跟我离婚?」
他凝望她,眼眸深邃,「因为我不想依赖你,也不想束缚你。」
怕依赖她,所以推她离开;怕束缚她,所以放她自由。
「你——」
「我不想你的人生毁在我手上。」
她一震,眯起眸,惊异地望著他。原来他是为了让她自由才答应跟她离婚;原来他不是想摆脱她,而是不忍束缚她的自由。
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啊!这男人!就连分手也要说这麽漂亮的藉口。
她蒙胧了眼,忽然觉得忿忿不平,重新开了一罐啤酒,仰头畅饮,「你是个自私的男人,楚怀天,真的很自私。」她斥责他,心在抽痛。
「……我知道。」他也喝著酒。
「我真恨你。」
「我知道。」
「我要去香港,离你远远地,最好不要再见到你。」
他闭了闭眸,「我明白。」
「你可能一辈子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的女人了。」
「嗯。」
「这麽了解你、这麽关心你、这麽用心记下你一切喜恶的女人,你永远也找不到了。」她甩甩头发。
「……我想也是。」
「放过我,你会後悔。」她紧紧咬牙,拚命忍住欲决堤的泪水,「一辈子後悔。」
而他现在已经後悔了。
他定定看著她,看著她强忍著泪的倔强容颜,看著她柔润的菱唇傲气地抿起,看著她一口又一口地喝酒。
是的,他现在就後悔了。想著过几天她就要和叶圣恩远走香港,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飞机来了又走,四周一下嘈杂,一下静谧。而他们俩只是不停地喝酒,藉著冰凉的酒精镇定炽热难安的情绪。
夜深了,星光朦胧,半月自云朵後探出头,洒落美丽清辉。
骆初云不胜酒力,俏颜染得像一朵红蔷薇。
「你喝醉了。」他睇她。
「我才没有。」
「你醉了。」他抢过她手中最後半罐啤酒,一口仰尽。
「干嘛……跟我抢?」
「我不想你喝醉。」
「我才不会!」她娇瞠,眨了眨酸涩的眸,站起身。「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不……不用。」纤弱的身躯微微颤动。
他跟著起身,稳住她。「还好吧?」
「我很好。」她拒绝他的扶持,凝望他数秒,星眸染上淡淡苦涩,「我要走了。再见。」
「再见。」他的嗓音同样苦涩。
「你保重。」
「你也是。」
「放心,我会的,我一定会过得很好。」她郑重地、彷佛立誓般地宣称,然後她转过身,淡粉色的倩影在月光下美得像一幅画。
她要走了,真的要离开了,从此後,他的生活不再有她了……
他忽然无法呼吸,「初云?」
「嗯?」她回眸。
「你要……」他说不出口,在喉头翻滚的言语怎样也说不出口。「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她一震,明眸直直瞪他。
这一刻,她真的恨他,好恨好恨他。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回头,继续前进。
他紧握双拳,「初云?」
别回头。她命令自己。
「初云。」
别回头!她咬住牙,可身体却背叛了她。「怎样?」
「你……我——」他眉宇纠结,呼吸急促。
他想说什麽?
她屏住气息,好不容易等到他再度开口时,一架飞机飞掠而过。
她只看到他嘴唇在动,却听不到他说什麽。他究竟说了什麽?为什麽那张好看的脸看来如此伤感、如此绝望?
「你说什麽?」在一片吵嚷中,她使尽力气扬声问。
「我……你——」
她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些什麽?心韵宛如擂鼓咚咚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