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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虐,豪门世家)作者:风过南国-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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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欢看书?”你并不诧异。
  “都是些没什么用处的诗文罢了,”南宫璟略显赧然,“父亲说,我不该浪费时间看这些闲书。”
  你沉默。
  也许,如今只有你记得,那个人曾非常喜欢看这些闲书。你至今能清晰记起他念出那四句诗时风轻云淡的声音——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
  这是他的名字的由来?你知道你的名字也是来自诗经——淇水滺滺,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都不是快乐的诗。
  虽然他念出那四句诗时,语气只是淡然,但你能察觉他不快乐。尽管他是众人羡慕的天之骄子,尽管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快乐是何其奢侈的事。那时,虽然他不快乐,但他仍喜欢“思无邪”的诗三百。而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喜欢他曾喜欢的一切?你知道答案。你一直清醒地知道,你亲手打碎了什么。
  你曾无数次地确认自己从未后悔过,但你不能解释,你为何热衷于收藏各种版本的诗经,却让它们尘封在藏书楼中,从未翻看过。
  你无法解释的,实在太多。
  多年来,你第一次犹豫了:“令尊,他……”
  但你的问题永远不会有问出口的机会了。不远处传来另一个孩子的呼喊声:“小璟,你在吗?”
  南宫璟立即转身,朝着声音的来处,扬声回应:“我在这里。”
  随着一阵匆促的足音,东方曙出现在走廊的尽头,一路跑来,衣袂轻扬。他额上的细汗表明他已找寻了不短的时间。但在看见你时,他的脚步明显放缓了。
  你知道,他敬畏你。你从来不是一个合适的父亲。
  “父亲。”他走到南宫璟面前,拘谨地向你致意。
  比起你,他从小就愚蠢而胆怯。但此刻,你能看出,他在以他所有的勇气与你对峙,本能地保护他身后的人——他担心你会伤害那个纯净的孩子。因为你从未对他掩饰过你的无数罪行,就像你的父亲对你。
  刹那间,一种陌生的情绪让你感到恐惧。那是嫉妒。你知道你在嫉妒东方曙,嫉妒他能挡在一无所知的南宫璟面前,嫉妒他愚蠢的天真和善良,嫉妒他的未来。
  而你没有未来。
  上天从不在赐予世人过人才能的同时,赐予长久的寿命。一种慢性疾病让你知道自己活不到不惑之龄。疾病确诊时,正值弱冠的你惊讶于自己的冷静与理智——那年,你娶了来自北苑氏的妻子,并安排你的妹妹嫁到南宫家。你向所有人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平静地一天天逼近死亡。
  如今,你仅余数年光阴。即使还有来世,你能肯定,那个人绝不会选择在下一世与你相遇。
  思绪回到阴暗的长廊,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你知道自己再不是故事的主角。
  “阿曙,你带九公子去藏书楼吧。若有九公子喜欢的书,皆可带走。”
  你如是结束了这场对话,以适宜的长辈的身份。
  东方曙微微松了口气。但你已能预见他未来的命运。那不是幸福。
  四大世家之中,从来没有幸福。
  望着两个孩子离去的背影,你有刹那的恍惚——不知是云影移开还是自己的错觉,你觉得这条在记忆里永远被阴影笼罩的长廊,浮现出一道道交错的光束,渐渐明亮。
  走廊的尽头,高高的天窗投下一道日光。
  纯明之光,冷冽之光。
  那个略显单薄的背影融入冷光之中,即将消失。就像你曾经失去的一切。
  你告诉自己,你已经习惯。
  但就在他们快要消失在你的视野中时,那个纯净的孩子忽然回过头,在那片明亮的光华中,朝着你,微微一笑。
  不会有人知道,那一瞬,你那双曾染满鲜血的手,竟微微颤抖。
  你永远无法忘记,十二岁的南宫聿坐在棋枰的对面,纤长的手指轻轻叩下最后一枚白玉棋子,然后抬头,唇角扬起微笑的弧度:“我赢了。”
  你的一生如同这条永远笼罩在阴影中的长廊。而那个不经意的微笑,是空寂的长廊中,偶然掠过的,唯一的光。
  “谢谢您,舅舅。”纯净的孩子微笑着回过头,和那个复写了你的形貌的孩子一道,消失在长廊转角处。
  而在你模糊的视野中,光线明亮得刺目。你看见十二岁的南宫聿,站在迢遥时光的那一头,向你微笑。嘴角扬起的骄傲的弧度,优雅得无懈可击——即使他在转身离去之前,淡淡加了一句:
  “你的棋也下得不错,西门淡。”
  从此,你知道,他永远不会记得失败者的名字,如同你永远也握不住虚空之光。
  站在空荡的长廊上,你在二十年之后,再次看到了,那道无始无终的,冷光。

  番外《药》

  辰时一刻,叩门声急促响起。
  这种情况并不常见。除了由于紧急事件,很少有人敢于打扰在书房中独处的他。
  他合上手中的密档卷宗,淡淡道:“进来。”
  应声推门进入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绿衣侍女。她不仅是南宫山庄的总管,也是他的得力属下。他一向信任她的沉着冷静,但此时连她都如此匆促,可见情况非同一般。
  但焦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冷静地挑眉:“江左谢家的人叛变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坏的可能。
  “不,”她神色忧虑,“是小公子,小公子的病又犯了。”
  他从书桌后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她畏怯了:“昨晚。”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却明显地冷了下来:“昨晚的事,现在才来通报?”
  她连忙伏地请罪,声音微颤:“奴婢该死。但奴婢也是刚刚知道——小公子昨晚一直忍着,谁也没有看出异样。刚才他实在忍不住,才……”
  但他知道,那种病症的发作会带来巨大痛苦。即使是成人,也很难忍受,何况那只是个不到七岁的孩子。
  “他为什么要忍?”他笼在袖中的手握紧了。
  “因为……”她犹豫。
  “说。”
  她知道她的主人没有太多耐心,只得从实道来:“上次小公子犯病时,夫人按您的要求去看望小公子。小公子因病痛而流泪,夫人见了,似乎不太高兴,还说:‘你都这么大了,还只会哭?’所以,这次小公子一直忍着,不想让夫人生气……”
  他锁紧了眉,打断她:“够了。”
  曾经,他以为他能无视那个女人,但现在他只能对她厌恶、痛恨。她恨他也就罢了,但她甚至厌恶她的亲生骨肉。都说“虎毒不食子”,但他怀疑这个道理是否真能在她身上符合。
  璟只是他的孩子,不是她的。她不配做一个母亲。如果可以,他很乐意除掉她,然后为自己的孩子找一个可以真正给予他母爱的女子。然而,那个单纯的孩子从未放弃过试图让母亲对自己改观的努力。若她死了,那孩子会何其伤心?对此,他无能为力。
  他一边匆匆走出书房,一边问:“卢大夫请来了么?”
  “卢大夫已给小公子诊断过了,正在亲自熬药。”
  然后是沉默。令人不安的沉默。
  他第一次觉得南宫山庄的走廊长得令他厌烦。陈列在走廊两旁的珍贵古董,疾速掠过他的视野,模糊成一些多余的阴影。他知道自己犯了大忌——无法稳定情绪。这种焦躁仿佛唤醒了他体内潜藏的魔鬼,叫嚣着渴望鲜血。他知道这种状态非常危险,就像几年前他疯狂地杀戮、无法自制时。
  但当他推开那扇通向孩子的寝厢的檀木门时,他暂时压制下了一切负面情绪,嘴角扬起温和的微笑。他不想让他的孩子看见一个脆弱的他。他的孩子理应拥有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
  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他放轻了脚步。房内,帘幕低垂,锁住黯淡的光线,幽微的药香萦绕不散。侍女纷纷向他敛衽行礼,重重纱帘次第撩开。他径直向内走去,直到驻足在孩子的床前。
  满床丝绸薄衾,层层叠叠,如锦绣波浪。但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湮没于其中的小小的身影。稚气的容颜上带着病态的苍白,脆弱得如同精致的瓷器,又像一捧冰雪,呵一口气就会消融。纠缠不清的墨色长发散开在茵枕上,衬着肤色,显出一种隐隐的青。长睫轻垂,合着眼,梦中犹自浅蹙着眉,略欠血色的唇微微抿着,显然还未完全摆脱病痛的纠缠。
  他静静俯视着这个如洁白优昙的孩子,轻轻拉起锦衾,遮住孩子露在外面的肩。
  是不是这个年龄的孩子都长得这么快?他每次见到璟,总觉得璟又长大了,给他新的惊奇。但璟一直是他最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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