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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
“我杀了很多人。”
“不要说了。”
“接近我的人差不多都死了。”
“奎叶!”突然爆发的尖叫让奎叶停下来,王吉冲过去抓住他, “你救过我,我还没谢你。我是想说这个。——奎叶,奎叶不是坏人。”
一下子静下来。奎叶吃惊的望着山民,山民唐突的抓着他不放,一脸愤愤。连施蓉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发泄过后,倒没了力气。半晌才提步迈过地上的尸体,冷冷道:“你们不走是想留在这等人抓吗?”
之后几天两人再没吵架,彼此也不说话。奎叶一向话少,施蓉也变作闷葫芦。中间又遇见一拨杀手袭击,施蓉发狠的杀个鸡犬不留,奎叶也不做声。
施蓉削下尸体的衣襟,慢慢擦她沾着血的长剑。“上次那六个人你都杀了?”
奎叶“嗯”了一声。
最先对付王吉的只是几个流氓大汉,王吉逃脱后出现了六个带着血腥气的杀手,因为奎叶意外的介入,六人死亡,王吉却安然无恙。主使人大概没料到杀手全部死亡,没留一个活口报信,很长时间没有动作。王吉等得以安稳了一阵子。现在重新蹑上他们,派来的杀手也越加难对付。
“看来,王吉是惹上大人物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不动营也会出现呢。”
施蓉笑着,轻轻拢了拢散落的头发。纤细的手腕在乌黑的发鬓上盘旋着,充满小女儿的娇态。不管何时何地,总是干净整洁,施蓉给人的印象完全与杀人这种事无缘。
“不动营是什么?”
施蓉嫣然一笑:“说起来话就长了。边走边说吧。”
“你知道镐京之乱吗?听说过是么?镐京之乱是戍守北方边境的金不忌、郑永昌、王永寿、胡志南、柯君授、孙济田谋划的叛乱,以平叛为名突袭镐京。杀了一夜,血流成河,天明的时候攻下镐京,守军几乎全灭。凡是不从的官员都被杀了。”
施蓉温柔的嗓音平静的叙述着,宛如讲述遥远的迷雾般的梦。王吉却被血腥的内容骇住了。
“守军怎么……?”
守军为什么不堪一击?
“守军里有人知道要发生叛乱,但是掌权的大人们偏偏不信。虽然他们尽全力防守,还是敌不过叛军。因为提前得知消息,他们本来已经占得优势,可是这时叛军出现一个人。”施蓉顿住了,似乎陷入了许久前的噩梦。王吉屏住呼吸,等待她继续。
“这个人——瓦解了防御,率领他的部队血洗了镐京。你知道修罗吗?那就是修罗。他全身是血登上城楼,把金不忌迎进城门。
“之后金不忌称帝,四处讨伐朝廷军队。镇守维杨的金政浩、清平的李王沫善于用兵,叛军不能攻克。于是那个人又出场了。几年间他奉金不忌之命,刺杀了王朝数不清的官员,得了‘人间杀手’的美名。
“北方沦陷后,金不忌把他召回身边,任命他为自己的护卫首领。招募各地高手,由他选拔训练,成立不动营,只有金不忌才能调动。金朝的三司衙门、京护队也有厉害的高手,但是顶尖的都在不动营。——就是李奎叶的手下。”
11 镐京之乱(1)
如果能感到疼痛,至少该庆幸还活着吧。
镐京血流成河的那一夜。施蓉能够诉说、谴责。作为胜利者加害者的自己,能够回想,却无法用语言表达。血在脸上横流的感觉,如何的粘腻,剑砍进身体后头脑里反应的是“下一个”。明明是人。却都变成了野兽。
我们不觉得疼痛,是因为将在活着的漫长时间一点点体会。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谓死亡的心。
用仇恨填斥心灵很可悲。
但是被憎恨的我们连仇恨也没有。
没有爱,爱的人被我们杀了。
没有恨,伤害我们的是我们自己。
只有目标。要取下头颅的目标。
如果,那一夜被杀的是我们自己,那有多好。
我奉了圣上的命令去取老师的头。
老师穿着家居的便服,连帽子也没戴,花白的头发梳着髻,见了我就笑说:“你是来取我的人头吧?”
我说不出话。
我是为了清风明月的世界拜见老师的。老师是为了清风明月的世界教授我们的。但是我能握住的,不是清风,而是利剑;我能看到的,不是明月,是血月。
老师说:
“没关系。这就是命运。谁也没办法。”
命运!命运!!
老师头颅落地的时候,我仰头狂啸。象原始的野兽用尽全身力气狂啸。
吹过来的风有血腥的气息,头上的圆月染着血色。血管里鼓荡着什么东西,沸腾着喧嚣着要涌溢出来。
我想杀人。
我看到了守军防御的阵势。是这让他们怒气冲冲不能前进吗?
愚蠢。
阻挡我的,就把它撕烂。
攻击我的,就赐他死亡。
我和我的队伍象野兽一样呼号着,奔驰着,转眼覆盖了他们的阵势。所有的技巧,在我们面前失效。
老师说,势均力敌巧者胜,狭路相逢勇者胜。小巧不能胜大勇。
我们势如疯虎,抡高的大刀映出敌人恐惧的脸。
老师说对了。我们攻进了城门。
镐京的宫殿杀成了血的海洋。
在最后的据点前,他们也变成了野兽。撕咬着,狞笑着。
我不知道我杀的是谁,我看不见他们的脸孔。只要不是穿着黑甲,随便杀。
闷闷的触感。剑入人体的感觉好极了。
我带着满脸的血笑了。
我要抽出宝剑,却停住了。哪里不对。
被我刺中的人为何在笑?又为何傻了似的看我?
他为何不倒下也不挥剑,颤巍巍的手却向我摸来?
他拽住我脖子上戴的饰物。
我终于看见,那是一只木雕小鱼。随着他的倒下,栓着小鱼的绳子断了。
被血污脏的脸,本是我熟识的容貌。
在厮杀血腥的宫殿前,我的脚变软了。好像又回到负伤落水那一刻,我的肺疼痛难当,我无法呼吸。
镐京之乱。我杀死最爱的两个人,一个是我的老师,一个是我的朋友。我自己,某种意义上,也死了。
很多人说,那一夜是我崭露头角的开始。
从他们的角度说,是这样的。
从此以后,我成了杀手。没有心也没有自由。
别人看我的目光,象看怪物。我的不死成为传奇。唯有死亡才能证明我人的身份。
他们叫我“人间杀手”。
老实说,我不讨厌这个外号。
12 王吉的决定
剑的银光流星样闪烁着,剑尖上滴下红色液体,把草地染成赤红。施蓉的黑发在劲疾的剑风里飞舞着,在倒下的人中间如绝世优伶独悲独舞。
剑尖在最后一个活人的咽喉前停住。
“说!谁派你们来的?”
“你杀了我吧。”
“哼。”施蓉冷冷笑着,头也不回地喊道:“出来吧。交给你了。”
杀手的目光向施蓉后方看去。粗大的柳树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武士。蓬乱的头发,阴影里一双带着冷意的眼睛。
杀手的脸急剧褪色,牙齿抖颤着:
“你……大人?”
奎叶慢慢走向前,面容一点点清晰。刺客的脸在黑衣映衬下惨白得刺目,身体不受控制的战抖着。
王吉在一边看着,好像也被传染似的感到一阵发冷。
——“你知道别人怎么叫他吗? ‘人间杀手’。不是杀一个人、两个人的杀手,是荼毒人间的杀手。”
——“我杀了很多人。”
——“这个人亲手杀死了他的老师同学。你知道修罗吗?那就是修罗。”
奎叶是“人间杀手”。
是个很可怕的人。
可怕到他自己这边的人看见他也这样恐怖。
单薄的阳光无法驱走心里的寒意。王吉呻吟了一声,抱住了头。为什么,这样人的手也是温暖的呢?
奎叶的声音传入耳朵:“我想你不会说的。准备好一死吧。”这声音,闲谈时是这样的,回忆朋友时也是这样的,缓慢的,深思似的,有点浑厚的好听声音。
怎么可以用这种熟悉的语气谈论这样残酷的话题?
怎么可以杀害一个叫自己‘大人’的人?
怎么可以杀害一个失去抵抗力的人?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继续杀人?
奎叶明明不喜欢杀人的。
“不准杀他。”突然的大叫打破了寂静,但只有施蓉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奎叶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