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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咬痕比其他咬痕粗上好几倍。
至少有五、六公分。
岩石表面有许多长约五、六公分,但顶多一公分多粗的咬痕,那巨大咬痕则自下而上地留在岩石表面。
看似故意漠视其他小咬痕,悠然地留下自己的咬痕。
菊村仿佛看到一尾翩然翻动身子、舔一口岩石的大香鱼银鳞。
——怎么可能?
他心脏怦怦跳。
倘若这是香鱼咬痕,那这尾香鱼到底有多大——
猜都猜不出来。
在早川偶尔可以钓到三十公分以上的大香鱼。菊村也曾钓过一尾大香鱼,长三十二公分。钓上时当然很兴奋,不过那香鱼大小还算是菊村可以理解的范围。
然而此刻看到的咬痕已超越那范围。
他无法相信这世上竟然存在着能留下这种咬痕的大香鱼。
菊村依旧弯着身,观看水中那咬痕。
好不容易抬起上半身时,目光仍离不开岩石。
冷不防——
菊村发现有人站在身旁。
正是那个手持水镜的男人。
当菊村专注看着鱼钩和巨大咬痕时,不知何时那男人已来到身旁。
在近处一看,男人比菊村想象的还老。
他脸上镂刻着深浓皱纹,黄皮肤在下巴重叠成一张松弛的纸。
往昔积存许多赘肉的躯体因年老而急速收缩后,或许就会变成这样。
薹笠下露出的头发夹杂着白发。
眼睛与肤色一样混浊发黄。
那男人站在菊村一旁,望着菊村刚才凝视的岩石。
说是「望」,不如说是「瞪」。
眼神很是骇人。
男人身高比菊村矮十公分,约一百六十公分左右。
躯体荡漾着一股可怕的氛围。
「原来在这里……」男人低语。
男人的声音带着总算找到某物的安心感,浑身散发出恐惧感,这两种感情大约等量。
男人望着水中那条巨大咬痕。
他甚至看似没察觉菊村的存在。
菊村虽慑于他的气势,仍忍不住地问:「什么在这里?」
听到声音后,男人才察觉到菊村的存在而望向他。
两人四目交接。
刚交接,男人发黄眼眸中便闪过一丝惴惴不安的表情。
「哦,嗯……」男人含糊其词地点头。
「是什么?」菊村问。
男人突然别开视线小声地说:「是香鱼……」
说毕,即转身背对菊村。
那背部看似在拒绝别人向他搭话。
男人用水镜透视水中,又缓慢走动起来。
这时,菊村看到了。看到插在男人背上的东西。
男人后腰侧插着一根叠起的短鱼竿。
本应收起的钓竿尾自竿身口微微露出,上面缠着钓线。原来男人在竿尾绑着钓线,叠起来插在腰上。那钓线缠在看似手制的软木板上,缠成适当长度后,再插在腰间的皮带。
菊村以奇异眼神望着那钓组。
是菊村从未见过的钓组。不,不是钓组,而是首次看到那种毛钩。软木板除了缠着钓组,还插着一根菊村从未看过的毛钩。
当然菊村并非通晓据说多达两千种的所有香鱼毛钩。譬如近邻汤河原那一带用的是一种俗称「妖钩」的特殊毛钩,还有很多钓客使用手工制毛钩。
然而那毛钩特别奇异。
首先,钓钩很大。
一般市面上卖的香鱼毛钩通常使用一.五号至二号钓钩。钓钩颜色是金、银色,而且没有倒钩。
可是男人使用的毛钩完全不同。
钓钩大小看上去是五、六号。钓钩颜色是黑色,而且都有倒钩。
看来似乎是在小型鳟鱼钓钩上绑上了羽毛。
使用的羽毛又很奇异。
缠在钩腹的躯体毛是黑色。一般香鱼用的毛钩通常会有一段保留钓钩原本的金属颜色,那部分称为「中金」,接近根部。但男人的毛钩没有「中金」,而且颈羽、羽丝全是黑色。
不仅如此。
下方垂落的六根俗称「蓑毛」的穗状羽丝也是黑色,而且应该自根部翩然垂落的每根羽丝都弯向不同方向。
有颜色的仅是俗称「角」的那根羽丝。
黑色躯体毛根部正是鲜艳的黄「角」。
那是个异样的毛钩。
子线也非一般使用的〇.二或〇.三号线,而是普通用来当钓线的〇.八号至一号那种钓线。
而钓线看上去则有一.五号粗。
以这条河川可以钓上的香鱼为对象来说,钓组用具都嫌太大了。
菊村仅花数秒钟便看清上述一切。
「唔……」
男人似乎察觉到菊村的视线,他保持透视水中的姿势,握住软木制卷线器,将钓竿移至菊村看不到的死角处。
3
正是那男人——菊村重新凝望对岸那男人。
矮小男人模样看上去像只猴子。
男人抱着膝盖,正在注视河川。
菊村脑里又浮现几乎已经忘却的那个巨大咬痕。
他眼底浮出一尾在青色水中游动的巨大香鱼,肥腻的银色腹部闪闪发光,并仿佛想在岩石镂刻自己的存在,用牙齿啃咬藻类。
他甚至好像自己曾亲眼看过,可以确实描画出那幅光景。
好像突然想起那醒着时会忘掉,但在深沉睡梦中看过好几次的光景。
两个小时后,当菊村收竿时,那男人依旧以同样姿势坐在相同的位置。
男人在午后阳光下孤伶伶地坐在岩石上。
菊村很在乎那男人的存在。
收竿后把钓具放入帆布竿袋,菊村把竿袋扛在肩膀,自水中提起鱼篓。
鱼篓内有将近四十尾四下跳跃的香鱼。
震动传至菊村手掌中。
但那震动不及夏季的香鱼那般强烈。
手掌中的感觉有点令人气馁。
菊村打算把今天定为今年的收竿日,他规定自己只能钓一次秋季时顺流而下的香鱼。算是一种仪式。
虽然他每次都情不自禁地来垂钓,但握着钓竿时总是觉得很寂寞。
每次结束钓秋季香鱼时,他内心都会留下一股类似虚幻石头的奇妙情感。
那情感不甚明显。
虽然秋季香鱼就算不被钓起终究也会死亡,但他觉得特地来钓这些香鱼的行为有点残酷。
也许这只是站在人类立场的单方面感伤,但他认为在夏季钓香鱼时,钓客和香鱼处于平等关系。可是钓秋季香鱼时,彼此的立场似乎有点不一样。他觉得这样做等于剥夺了生物迎接自然死亡的基本权利。
如果把钓鱼视为一种决斗,瘠瘦、锈色、无精打采的秋季香鱼相当于还未开战便举白旗的败北者。
而钓客为什么无法任由它们离去呢?
不,比喻成败北者或许不恰当。应该不是败北者而是其他形容。
可是,到底又该怎么形容呢?菊村想不出恰当用词。
钓上的香鱼必须吃掉,不吃的话,在钓上后应该放走。
这是菊村给自己订下的钓香鱼规矩。
不知是不是很在意孤伶伶坐在岩石上的那男人,今天的菊村似乎比平日更容易胡思乱想。
大概吹了太久的冷风,菊村全身冷得很。
他从胸前口袋取出一小瓶威士忌喝了一口。可以感觉舌头上的威士忌热度通过嘴巴、喉咙、食道而降至胃部。
喝完后,菊村把瓶子塞入口袋时,再度望向那男人。
他边望着那男人边拿起鱼篓。
鱼篓很重,他倒掉一半的水。
菊村在倒水时已下了决定。
决定要到那男人坐着的地点去看看。
4
菊村顺着浅滩上的石头,渡河到对岸。
他踏着岸边的大小石头,缓步朝那男人走去。
走到距离相当近的地方,男人仍没察觉菊村的存在。
男人只是专心凝望水面。
男人目光凝望的所在,水深看似至少有一公尺以上。
待男人察觉时,菊村已站在他身边。
男人缓缓回头望向菊村。
「你好。」菊村道。
「……」
男人以诧异眼神望着菊村,表情看似在回忆到底是在某处和眼前这男人认识。
「我叫菊村敬介。」菊村点了个头。
「菊村?」
男人也微微点了个头,但他似乎仍想不起菊村到底是谁。
「八月时,我们在上游风祭那地方碰过……」
「风祭?」
「那时你不是为了捕捉大香鱼,从下游走到上游吗?」
菊村故意用「大香鱼」套话,男人脸上浮现出吃惊神色。
「是那时的……」
男人似乎总算想起来了。
「是的。」
「你怎么知道我打算捕捉大香鱼……」
「我看到你的钓组……」
「原来你看到钓组……」
「钓组上只有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毛钩。钓钩很大,而且钓线相当粗。」
听菊村这样说,男人避开视线,再度望向水面。
他伸出右手,从坐着的岩石上拿起某物送到唇边。
是一瓶迷你威士忌。车站商店卖的那种小瓶装的,瓶内的酒已剩不多。
男人仰起下巴,喝下瓶内液体。他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