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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天下-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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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同心棺,陛下可知道了?”

    重峰听闻心里满是苦涩与痛楚。天不假年,纵有如海深情亦是枉然,何况他怎忍心要长歌为他殉情。伯尧掏出帕子擦拭眼角后又说:“长歌虽然情深意重,可人力岂能无穷?他若是再这样逞强下去,真气枯竭,只怕还要走在陛下前头了。”

    重峰一阵茫然,低头不语。此话不假,赵长歌再强也不是神,面对生死一样只能如同常人般徒呼奈何。伯尧要说的话都已说过,也就不再多嘴,假装擦着眼泪走了。半饷后,重峰双手握拳,似下了决心。一声轻嗽,立刻就有个全身黑衣的侍卫幽灵般钻出来,向他跪下行礼。“去找雅寄生,告诉他朕要回国,立刻就走,不准惊动任何人!”

    赵长歌醒来时已近第二天晌午时分。天空里的云层越积越厚,就像铅块般快要压向人的头顶,而阴霾混合在雾气中滚动,起风之后,更是白茫茫,灰蒙蒙的一片,眼看着就是一场大雪。他惦记重峰,赶紧起身,不及换上厚实一些的皮袄便急急朝东院奔去。未进院门,就听见有人在争吵。赵月扯着嗓子大骂,“他病得这般模样,怎能冒寒赶路,你这老头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长歌顿时僵住了。雅寄生与赵月听到声响一起回头,见到是他,脸上同时显出不安的神色。雅寄生最先恢复镇定,朝他一拱手说:“陛下启程前留下口信给小王爷。我朝神宫中供奉有秘药可治百病,他好些了便会再履中原。小王爷大可不必为陛下挂心,静候佳音就是了。”

    赵长歌点点头,低声笑道:“很好!连小峰也学会骗人了!若真有灵药可以医治,只需飞鹰去取,既快又便捷,何必拖着病体冒死赶回西越?他这是在躲我呢!”他心里落寞伤神至极,这几句话却说得云淡风轻,竟似已到了所谓“情到深处方转薄”的境界。

    赵月忍不住又开始抽泣。重峰怕连累长歌,执意要离开济宁,竟连他都一并瞒过了。想到两人兄弟一场,此后阴阳相隔再不能见面,这眼泪便如断线珍珠般落下。雅寄生见谎言被当面揭穿,干咳两声,好不狼狈。正要想法子辩解,门外忽然闯进来一人,正是昨日护送重峰启程的西越侍卫之一。那人满身的鲜血淋漓,只喊出四个字便力竭倒地,“陛下遇袭!”

    雪,终于还是落下来了。细碎的雪花随着朔风飘舞缤纷,一阵卷扬一阵浮掠,打在人身上,冷得透骨。那侍卫身上中了一箭,有巨毒,来不及解救。拔出毒箭后,乌黑箭头上分明铸着九只金乌,此乃天命教教宗的独家标记,别无分号。赵长歌的脸霎那间僵硬了,身子止不住的颤抖,难怪重峰病得如此蹊跷诡异,隐秘离开济宁却立刻遭人劫持,自己身边必定潜伏有天命教的眼线细作。赵月从没见过他如此畏惧失态,赶紧握住他双手连声呼唤。半饷后,长歌回魂,哑着嗓子对赵月下令,“快去看看元玮还在不在?多带些人!”

    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西院已空无一人,桌上留有秦王书信一封,纸上带着“凤栖”飘渺而又神秘的香味。当年元玮带人抄了元琛的太子东宫,见此奇香觉得喜欢便留下了一些在身边。至于拿它来转移视线,让赵长歌误以为天命教教宗乃是燕王元晖,只是他灵机一动,信手拈来罢了。

    信写得很直白,毫不客气,若想保住西越皇帝性命,赵长歌就必须独自一人到济宁城外的凤凰山上与他见面。长歌看完后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打得十分用力,齿血横飞,溅出去二尺多远。赵月在旁看得心痛却并不阻拦。这一巴掌还算轻了,是他引狼入室,是他害苦了小峰,明知那人狼子野心却仍一厢情愿的以为元玮是真心悔改了。

    赵长歌一甩袖子,连兵刃武器都懒得拿,就准备只身赴约。赵月终于急了,这是去救人还是送死啊!长歌笑了笑,说:“他要的不过就是这江山还有我的性命,小峰一时半会儿他不敢动的,你不必担心。”

    这还叫人不要担心!赵月恨得心腔子里流出血来,于是把那日对重峰说过的话再翻出来,又哭又骂,“你们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还是让我先死了吧,也省得你们俩老拿生死来消磨我的小命。”

    赵长歌神情冷淡不为所动,上马绝尘而去。赵月无奈,只得尽发城中高手随后赶去增援。长歌骑着青花玉龙狂奔出城,驰过一片洼地,穿行半里疏林,开始往山上攀登。凤凰山因形似展翅欲飞的凤凰而得名,地形崎岖倾斜,起伏不平,再加上风雪交加,覆盖四野,任什么高凸低凹都不易辨清了。那一片无尽的林坡山势伸延着,奇峰恶岭狰狞着,北风一起,压头的密密黑松更是如海如涛,枝桠舞动,宛似千百魔影在晃摆,无数鬼爪在抓搅,这等情景,就像要吞噬了什么似的。

    赵长歌上到半山,那青花玉龙虽是神驹,大雪山路中也迈不开步子了。他下马,解开缰绳马鞍,拍拍爱驹的脖子,轻声说了句,“你去吧!”

    那马儿极通人性,知道主人有诀别之意,竟用嘴叼住长歌的衣袖不放,低低哀鸣。赵长歌叹道,“生死由命,你是个公的,怎么也学人家妇人之态。”说完撕下袖子,施展轻固续登山,身后的青花玉龙在风雪中为他凄然长嘶。

    天色昏暗得极快,周围业已胶凝着诡异又绝望的迷蒙景色。赵长歌在大雪中跋涉了近半个时辰,目光流转,看出去远远近近都是灰压压的影子,山林峰头连着冰雪云雾,混沌如天地初开。忽然,一点亮光照亮前方,接着大队手持火把长枪的士卒现身,将他团团包围。长歌停住脚步,认出领头之人正是元玮王府中的大管事戚舻。戚舻一向甚为厌恶长歌,对他居高临下挥手说,“请吧!”

    赵长歌跟随而行,丝毫不在意白刃加身,待到登上山顶时,肆虐了小半日的狂风大雪已止歇。纯白天地间,一人金冠闪耀,红衣似火,独自站在高处,极目遥望远方。听到脚步声,那人回头一笑道:“长歌,你来了!”

    红衣人影动翩然,衣袂翻飞,自那美到苍凉的雪景中傲立如梅,赵长歌却知道这是一株在毒水黑潭中长大的妖树。他懒得于元玮废话,解下颈中一颗小金印抛过去说:“这是调令我属下兵马的信符,认符不认人!皇帝中了李后所下‘春蚕’,活不了多久。我大仇得报,赵家又全族归隐,二叔他也不愿再久涉红尘了,这江山你自行取了便是。”

    元玮右手接过金印,左手指甲却在衣袖中几乎把掌心刺出一个窟窿来。为了他,竟然连唾手可得的江山都舍得抛弃,长歌,你待我可曾真心如此!他定睛望着对面那人,艳色依旧,却再不会对他露出温柔宠溺的神情。那天生的阴狠性子顿时发作,于是嫣然笑道:“西越皇帝人就在下面,你去救他吧!”

    顺着元玮手指,可见后崖有一山谷,一人伏在地上,生死不知。赵长歌想也不想便施展轻功扑了下去。元玮站在山顶,静静看着他如电般迅疾的身形,露出冷笑。他的心他的情已给了旁人,再难回头,还是抓住一些自己可以抓住的东西吧!

    重峰并未受伤,只是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似要坠入无尽深渊,他自知命在旦夕,无可解救,便放纵了神智,静静待死。忽然,一股雪莲的清香气味将他唤醒,同时涌过来的还有他熟悉无比的温暖怀抱。长歌伸手扶起重峰,紧紧抱在怀中,脸上表情也不知道是惊是惧,只觉得无可抑制的颤栗从心底开始,一波波漫延到全身,连手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他经过多少大风大浪,生死关头也镇静如恒,此刻却只想着若是天人永隔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就算立时追随他入地,也要抱憾终身的。

    重峰得他内力相助,睁开眼睛勉力一笑。长歌见他右手握拳放在自己个儿的心上,微觉奇怪,便轻轻扳开他五指。掌心里握着一枚双鱼玉环,小小的两条鲤鱼首尾连接,相互追逐嬉戏,虽说雕刻刀法简单朴实,鱼儿却浑然天成,憨态可掬,一片喜气洋洋。赵长歌微微酸楚,这白玉环本是他闲暇时雕着玩的,不值什么。夜袭元晖大营粮仓那一夜,因怕重峰为元玮的事情与他生了罅隙,便偷偷塞给他以示其心不变。事后,连他自己都已忘怀了,却不想贵为西越之主的重峰一直郑重其事地将此物带在身上,临死时还不忘握住放在心口。

    元玮最见不得这两人情意绵绵,轻轻拍了拍手,山谷周围,埋伏的弓箭手同时现身,密密麻麻,围成针扎不透水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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