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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头虽然邪乎了点儿，但也是个知冷知热的，这些年没少偷拿好的给你哥，俺这也都是看在眼里……如今她有了你哥的种，咱柳家就这条件，难得她家不要彩礼了，我就想着，趁早给他们把婚事办了。”
柳苗心里清楚，要办他们的婚事，自己就得先出门子。
所谓邪乎，也是当地的方言，意思是厉害；出门子，意思是嫁人。
柳苗低着头不做声，吴二妮的肚子一天天见大，显然不能久等。她要嫁人显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肚子不等人，这样算来，能给她挑选夫家的时间不多。
再加上柳家这条件，显然是没嫁妆的。柳苗虽不了解古代，但看电视剧也知道，没有嫁妆的姑娘，嫁过去的日子只怕跟奴婢差不多。
“姨娘，咋能逼着苗儿出门子呢？”柳壮先涨红了脸，“如果她这样逼苗儿，俺宁可不娶她。”
“说的什么胡话，你不娶她，让谁去娶？你宁愿让柳家的种管别的男人叫爹爹叫爷爷？”张氏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提高了声音，拿眼睛瞟着柳苗。
柳苗其实能理解张氏的心思，说起来她也不算坏人，记忆中这些年兄妹二人的确承蒙她的照料。柳壮是柳家唯一男丁，传宗接代是大事。一个老处女的妹子自然该早嫁人腾地方。
想通了许多事情，这些人并不是她的亲人，柳苗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不至于伤心。
“不知道想把我嫁给谁？”
“苗儿你这是答应了？”张氏难掩欣喜，紧紧抓着柳苗的手，让她感到一阵抽痛。点了点头，“我答应了。”
柳壮嘴唇蠕动，欲言又止。末了，眼睛通红望着妹子，似有千言万语。
柳苗顿了顿，等两人消化这消息。“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们得答应。”
“你说，你说。”张氏忙不迭开口，显然怕她反悔。
“嫁人可以，但是嫁给谁我要自己做主。”
张氏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姑娘大了，自己这做姨娘的虽然能出头，可有些事情毕竟不是亲妈，不好管的太严。
“另外，我不给人做妾，也不做后妈。”妾侍命如草芥，后妈两面受夹板气，柳苗心里明镜似的。
张氏一愣，“这个是自然。”心里赶紧把让柳苗做继室的想法早早打消。
“哎呀，她姨啊，我有个好消息啊，先给你们道喜了，这苗儿啊，是个有福气的丫头……”
门外一个尖锐的嗓音响起，柳苗眯着眼睛看向张氏。
003议婚（二）
“大壮，今天咋没去地里？”吴二妮的娘韩氏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进来。正月还没过完，这地还没解冻，这话显然是没话找话的说辞了。
柳壮脸色一沉，显然不待见这妇人。“没啥，俺妹子还没好，俺要照顾她。”对于这位未来老丈母娘，柳壮很不感冒。
“苗儿咋了？不是说好了吗，咋？咱庄户人家的闺女啥时候成千金大小姐了？”
柳苗眉头微蹙，这个韩氏，闺女还没嫁进来呢，咋就开始当起柳家的家了？
姨娘张氏眉头也蹙起，不过在韩氏进门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却渐渐舒缓开。一旁柳苗看的心里啧啧称奇。
“她婶子，你来了，快，炕上坐。”张氏热络的开口，往炕里挪了挪，腾出地方给韩氏。
韩氏跟张氏年纪相仿，四十多岁，容长脸，脸蛋是农家妇人少有的白皙。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人儿。
“苗儿这是咋？身子还没好？”韩氏煞有介事的开口，脸就沉了下来，“咱庄户人家的闺女，这身子骨咋这么差呢，你说说这，这要是出了门子，就这身板，也不好生养不是。”
一句话臊的柳苗脸通红，这女人，也太敢说了。不是说古代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很含蓄吗？
柳苗却不知道，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指的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庄户人家的闺女，很小就要当一个劳力跟父母下田种地，可没那么多的讲究。
姨娘张氏脸色一黯，明知道这女人嘴巴是个惯常能说的，却不好真个像以前一样得罪她。
两家要做亲，眼下可是关键时候。
这样想着，张氏的脸上有了笑模样，“她婶子，刚刚你说啥喜事来着？”
“瞧我？”韩氏的大嗓门震的柳苗直躲，可她似是还不罢休，啪的一声拍在炕沿上，震的到处是土。那炕是土炕，苇席下面是土坯。
韩氏似是没注意到柳苗和张氏的厌恶，自顾自的喜道：“俺寻思啊这苗儿要嫁人，咋也得在咱们黄花岭选个体面的人儿。咱们这村里，谁家啥情况里正他还不门清？俺就把苗儿这事跟他说了，你猜咋地？”
所谓寻思，是黄花岭当地的土话，意思是思考、想。
“咋地？”张氏迫不及待接了一句，眼下苗儿出门子是大事，里正咋地消息也比他们灵通。如果这事有里正帮忙，倒是成了一半。
不过他们跟里正没啥亲戚，倒是不如这韩氏敢张嘴。
韩氏今天似是很高兴，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只要柳家的小姑子出了门子，她家女儿就能嫁进来当家了。
虽说柳壮这家里啥啥都没有，穷的那叫一个叮当烂响。架不住柳壮这大小伙子能干啊，他们老两口没有儿子，柳壮又是个实诚的孩子，到时候二妮肚子争气，多生两个，他们老两口借机再要一个孩子姓吴。
柳壮那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他父母早逝，一个姨娘又做不得主，到时候啥啥还不是他们吴家的，这跟招一个上门女婿有啥区别？不过说出去可比上门女婿好听多了。
柳壮那小子，实诚是实诚，倒也有股子闷劲，要说直接招他做上门女婿指定不能同意就是了。眼下把他身边人都打发了才是紧要的。
想到就做，这才是他们吴家人的规矩。
“里正说啊，他有个亲戚，住在离咱们不远的羊草沟，那亲戚家有两百多亩田地，光短工家里就请了三个，呦，那院子大的啊，咱们苗儿嫁过去，那就是去当少奶奶了，跟城里大户人家一样，可比在咱这受穷强。”
“当真？”张氏明显意动，连话语里都透着一丝欢快。
“可不是，里正是啥人，老姐姐你还不清楚，这事是板上钉钉的，妥妥的。那家人一听咱苗儿这情况，乐的什么似的，说是不图意咱姑娘的嫁妆，只要姑娘肯跟他稳当过日子就成。”
张氏点点头，显然很满意这门亲事。
柳苗一旁静静的看两人唱双簧，突然来了一句。
“那人多大岁数？”
“这……”韩氏眼珠一转，“苗儿，婶子是过来人，这夫妻的事啊，比你懂得可多。你看俺家你叔，倒是跟我年纪相当，可他不盯事啊，啥事还得我这老娘们拿主意……”
所谓不盯事，是当地土话，大概意思是当不起来家，拿不起来事情。
韩氏诉了半天苦，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找个年纪大些的就不一样了，这年纪大的有大的好处，知道心疼人，是个知冷知热的。苗儿你个黄花大闺女，嫁过去，还不是擎等着当少奶奶吗。他们家还老早分家了，你嫁过去，上面没有公婆管家，不用伺候大姑子、小姑子，这日子啊，别提多舒坦了。”
张氏一旁不住的点头，显然是认可韩氏这番话。
柳苗越听越不对劲，这么好的人家，她韩氏咋不把自己闺女嫁过去。自家一穷二白的，自己瘦的就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人家凭啥看上她？
“婶子，那人到底多大岁数？”
“这……”韩氏显然有些犹豫。
张氏也觉察出不对劲，“她婶子啊，都是亲戚里道的，有啥话，你就说吧。咋也是丫头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能马虎。”
见张氏都这么说了，韩氏也不好再藏着掖着。“其实也没啥，人家城里人还讲究个啥三十而立的，俺也不大懂，但那人岁数可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见柳苗柳眉倒竖明显一副不耐烦，韩氏咳嗽一声，“那啥，听说今年刚满三十头上。”
“三十岁才娶妻，不是有啥毛病吧。”这是柳苗第一想法，当然，这话她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好开口，所以没吭声。只是用眼睛瞟着韩氏，那表情，很是玩味。
张氏砸吧砸吧嘴，“三十头上，还有两百亩地，她婶子啊，他这不是头婚吧。”
韩氏眼光一闪，嘿嘿干笑两声，“是，不是头婚，可那又咋样，就冲人家这日子，要啥大姑娘没有。咋，苗儿还不愿意做少奶奶不成？”说着说着，声音不免拔高几分，显得愈发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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