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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或者丢到人眼不及的旮旯里。
他进到会客间。墙上那幅旧式结婚照上,憨笑的岳鹏程好像在嘲弄他。他搬过
一把椅子把结婚照撤下,一扬手就要向地板上丢去。然而,那扬起的手突然僵住了。
那幅旧式结婚照在羸官面前微微颤抖着:那憨笑,那短刷子辫,那满身的泥土腥气……
一束神奇的电流从羸官心头掠过,两行水晶般的泪珠,缓缓地出现在面颊上了。结
婚照落到了地板上,羸官的泪滴也随之在地板上成串坠落。……爸爸,那是羸官的
爸爸呀!家,那是养育羸官长大成人的家呀!……
仿佛过了很久,羸官被一串开门入室的响声惊醒了。他连忙爬起来,淑贞已经
站在面前了。
四目相视。那是母亲的目光和儿子的目光,是探询和回答、抚慰和劝导、理解
和慈爱的目光。用不着一句话一个字,淑贞与羸官的心便彻底沟通了。
“妈……”带着颤音的轻轻一唤。接着的,是与孩提时代几乎无二的一个动作
——羸官扑到淑贞面前了。
淑贞身心一阵颤抖。她热泪盈眶,缓缓地抚摸着儿子坚实宽厚的肩膀。儿子已
经高出自己一头了,可依然还是那个挚爱着母亲的儿子!
但仅仅一会儿,淑贞便一抹面颊,把羸官推开了:“羸官,你快歇着去。”
淑贞麻利地把结婚照收起,放到电视橱后的墙角,又拿过笤帚,扫起破碎的玻
璃片。同时似责备似掩饰地说:
“这么大的人了,还是那么毛毛躁躁!”
好象是为了弥补过夫,羸官赶忙把扫起的玻璃碎片送到屋外。
“你从哪儿回来的?小玉怎么没一块来?后天是她长尾巴,可别忘了让她回来
过。”淑贞说。蓬城习俗,过生日又称长尾巴,不仅要喝长尾巴面,还要用面捏成
鸡狗猪兔等生肖物,蒸熟吃下。长尾巴的日子,对于尚未成家立业的孩子们,一向
是有着非同寻常意义的。
母亲形容憔悴,有谁知道她忍受了多少煎熬啊!然而……羸官觉得咽喉一阵堵
塞。方才发誓赌咒要劝母亲离婚弃家的念头和决心,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羸官和小玉两天前就合好了。那天羸官重新跨进那座旧屋院时,小玉正在煎药。
听到羸官故意递过的咳嗽,她迎过的是一把冰冷的雪雨:“你来干什么?”
“小玉,……怎么家门都不让我进啦?”
“就是!就是不让坏小子进!”小玉一手隔着门框,两片红而簿的嘴唇好看地
绷紧着。
“这么说我成坏小子啦?小玉,你听我说……”
“你还是说你这大经理登门有什么公事吧!”
“……报喜”
“少耍贫嘴!”
“不信?按照你的建议,‘二龙戏珠’很快就要上马啦!”
“上马管我什么事儿?”
“没有你还不知拖到猴年马年哪。胜利他们说了,等开工那天,要把你当做第
一功臣供到城隍庙里,给你烧香磕头呢!”
两天没到河那边去,小玉盼的就是这个“坏小子”的到来。她不去找他,怕的
是会助长他的“坏气”;更重要的是要考验考验这个“坏小子”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坏小子”两天按兵不动,把她那颗柔嫩的心如同放进油锅里。羸官的几声咳嗽和
似真似哄的话,带给她的是多大的喜悦和欣慰啊!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难道非要羸官认罪讨饶不成?那样的羸官小玉才恶心呢!
“听小玉说,你又兴隆着要建水泥厂。那贷款的事儿有门了吗?”淑贞转了话
题。
“我跟县里和农行一说,人家乐得蹦高。市里也开了口,只等批文下来啦。”
讲起二龙戏珠,羸官立时神采焕然,把方才的种种心绪都丢到一边去了。
“怎么听说今年银行紧缩,贷款也很有限——哎,你坐着,妈给你做饭去。
“我刚吃了饭回来。
“小孩子丫丫,过个门槛就是两碗。我做晚饭。”
“那,你歇着,我去做。”
“你还想把我的锅底烧炸啦?做饭,等着饭做你吧!”
淑贞翻起的是多少年前的一件往事。那次淑贞去姑妈家伺候病人,家里只剩下
九岁的羸官和岳鹏程两人。岳鹏程爹妈一起当,忙得不亦乐乎。一次饭没做完有人
找,便吩咐羸官烧火,自己甩手走了。偏巧锅底忘了添水,岳鹏程回来一看,锅底
被烧裂了几道大口子,饭几乎没有掉进火里。淑贞回来后父子俩抢着告状,惹得淑
贞笑也不是恨也不是。淑贞无意中提起这件事,数落中透出了几多亲情温热。
淑贞朝身上系着围裙,又吩咐说:“羸官,给妈择菜!”
这似乎已经是一个历史镜头了:淑贞刷铝合面,羸官蹲在一边,笨拙而仔细地
择着韭菜。世间一切的一切,一霎间都变得那么融洽、欢乐和甜蜜了。
“贷款再紧缩、再少,还缺得了我的?”羸官边择韭菜边回答着方才淑贞的问
题,“我这是重点。再说有小桑园上千万资产作保,对头一年保准本利还清!”
“好!天底下就我儿子能!”
淑贞乐着,羸官也乐着。
恺撒一直站在院门那边偷听着屋里的谈话。它龇着牙,不时颠颠踬踬,似乎怎
么也搞不明白,这个院落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明白那位视它如同心上人的主人,
竟然撇下它,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第十五章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驰驱,小皇冠驶上通往月牙岛腹地的土公路时,太阳尚未走
完每日的一半路程。
月牙岛名之“月牙”,实则更象一只戏游于碧波之中的蝌蚪:长长的、略显弯
曲的尾巴,从陆地伸延开去,把硕大而又乖巧的脑袋,探进波涛连天的海面。蝌蚪
呈倾伏状,岛的一侧相应出现了一片月牙似的海湾。这也许便是岛名的由来了。
海洋如同一个神奇的净化体,尘世间一切喧嚣和浮华,一经触及它的羽翼便只
能安分下来,或者销声匿迹,或者全然改变成另外一副模样。阳光和风也不例外。
从陆地登上小岛,秋日的炎热和沉闷顷刻消失,岳鹏程、齐修良等人觉出的只有一
阵阵爽心舒肺的快意。
小皇冠停在一片开阔地上,岳鹏程带着齐修良等人,沿着海边漫步前行。
岛上面积原本不大,一边又是一脊隆起的丘岭和悬崖,岛上的人和各种建筑物,
便自然而然集中到背山面海的一片地场中了。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带着历史的陈迹:
废弃的、被海浪冲得七零八落的码头,生了一层厚厚铁锈的油罐,落满风雨印记的
办公楼和宿舍,还有即将被废弃的、萎缩在山脊脚下的一座小小的电子管厂。岳鹏
程当兵时来过这儿。那时岛上住着一个连队,每日里热火朝天,龙腾虎跃。一个月
前决定投标,岳鹏程来岛上考察时,发过好一通感慨。这时他一边走着,一边犹自
发着愤慨:
“你们看看啊!这帮吃皇粮的,把个码头糟踏成个么奶奶样儿!”
“油罐不用,砸了卖破烂不是钱?妈拉个巴子,就这么竖这儿晒了十好几年!”
“你说那些局长、书记都是怎么当的?我要是有权,非让那些小子们……”
岳鹏程的愤怒和感慨从来都是有感即发,毫无遮拦。齐修良等人早已习惯了,
只是不时应着,间或附和着补充上几句。
一行人沿着海边兜过一圈,又到等待招标承包的电子管厂车间转了转,这才朝
半山腰的厂部办公室走去。
厂部办公室里,此刻正酝酿着对付岳鹏程投标的方略。
“……对方几次想摸我们的底,我们都按局长的意见挡回去了。”电子管厂书
记汇报说。
不过五十五、六岁,却长着一头稀疏白发的董局长点着头。作为月牙岛的上级
主管首脑,他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要改变电子行业目前所处的困难境地。月牙岛
远离市区,除了对外招标承包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的。
“岳鹏程是个奸滑之徒,不能让他轻易得手。不过也要注意,千万不要让他溜
了。”他作过指示,又问:“根据你们的摸底测算,标底最高可能定到多少?”
“我们跑了不下十几个地方,最高的一年讲过八万,最少的两万也不肯干。”
戴着高度近视镜的厂长回答。
“这样说吧,按你们的想法,标底定到多少合适?”
“十万,再高恐怕就……”
“你哪?”
“我也是这个意见。不过,必要时恐怕还得降低。”
“也好,就按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