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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德堡坠入情网-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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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此很同情并感到理解,但没有办法。“要像,最好也得像些冷僻一点的,这样至少不会被人家找到。”他还这样对我说。原来我们这个年代文学已经变成一种捉迷藏的游戏了。    
    这些大约可以对我的那一年的生活作为一个背景式的概述。    
    同样在那一年,我住在市区的一栋公寓里,在医学院的旁边。    
    那时我是跟人分租的,透过网路我谈成交易,签约那一天文件是业主请邻居的小孩拿来的,然后签完再请他带回。款项则是以ATM付清的。    
    隐没的业主,隐没的公寓。    
    还有半隐没的合租人J,稍后则成为我的同居人。    
    刚一开始接触的,是她某个半夜回来时候的声音,属于一种单向传播,我大部分的时间都窝在房间里,只能听到她打开大铁门,高跟鞋跺地,然后被脱掉,再然后拿出钥匙打开房间门的声音,程序少有错乱。    
    我自己替她定的符号是J,这在很早就决定了,因为她令我想到那个字母,我还在思索那是走路或开门的方式或是哪一点让我联想到的。    
    我们常常在餐厅共同进食。这好像是我们初期惟一的交会方式。    
    进食的状况颇为奇特,像是一个人一个鬼,或者是属于两个次元的鬼魅,她在餐桌的一头打开她的食盒,缓缓地吃,而我在另一端草草进食,一天大约交会一次或两次,当然忙碌的时候还会更少。她好像是某些金融业的从业人员一类的。    
    当然,用餐的时间彼此或有互看,但我看到她总是像望向我背后的墙壁一样,眼光都穿透过去,在比较远的地方收敛聚焦。    
    那一年以地震之年的形态被广泛地记得。    
    在房间里,我很少是穿着衣服的。我翘着阴茎,躺在床上看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我是两个礼拜前开始看的,刚对于各种命题武断的分类感到难以理解,于是裹足不前,没有什么进度可言。今天也是一样,读了大约五分钟就感到很乏味,于是我把书丢在一边,开始手淫,用手掌包握阴茎,温暖地搓动。我在手淫,地震来了,随着节拍而震动,没有停止。我想这样死去的确是有些不体面,但这地震应该还不至于达到要我死去的程度。    
    我听到J从浴室跑出来,猛敲我的房门,然后打开了门。开门的时候我看到浴巾从她身上滑落,门外的紧急照明灯亮了起来,照着她的乳房,然后是背脊。    
    我不想停止,虽然我看到了J,我应该觉得羞耻,但其他的东西(谁晓得是什么东西)远比羞耻来得强大得多了,所以羞耻被视而不见了。    
    J对地震很害怕,此刻似乎更震惊于我的手淫,但在阴暗中她的眼神幽幽微微。    
    地震停了,但我还在手淫,J也没有离开,她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呆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我想她并没有被惊呆或怎样的,因为她的表情虽然震惊但是清楚的,她静静地看着,我并不确定她是否有意无意地维持最赤裸的状态。    
    第二天还是跟J一起在饭厅吃饭。J有些呆滞。    
    我鼓起勇气上前去,由腰后抱住她,然后伸手进衣领摸她的乳房。她首先是一动也不动,然后轻轻地挣开了我的手臂。    
    她说:“你让我想一想。”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傍晚我在门口收到她的便条。“晚上再来找我,大约一点以后。”    
    大约晚上十二点半,又听到她回来的声音。我打开房门看了她一眼,她正在脱掉高跟鞋,也抬头看我,对我理解地点点头。    
    在那之后我过了一阵子满意度比较高的生活,至少在性上面很满足。    
    我话一向不多,而跟J的沟通又是比较交错式的,除了晚上一起睡,及偶尔用餐时间的聚头外,我们惯用便条将事情写下来,贴在冰箱上,通常都是言简意赅的。    
    “替我买便当。11/159:00AM”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中)第二音节(2)

    “昨天后街发生了火灾。”(或许带有警惕的意义。)    
    “我需要。”(而我们都知道是指性。)    
    这样下去我的话说得愈来愈少,如果要做爱,就在半夜窸窸窣窣地爬上对方的床即可。吃饭时我们也是继续之前分立的状态。    
    在那之后,我就发现我产生了奇怪的语言障碍。    
    首先是从拼音文字开始,后来我的推测是熟练度低的语言在疾病中的优先退化。对于每个字的第二个音节,我有异样的发音困难,在本来可流利读出的句子中,就是会像虫咬过一样地留下声音的空洞。这件事情是我在医学院的图书馆查问期刊时偶然发现的,我想要跟馆员洽问,但令人困窘的音节障碍这个时候出现了,“journal”变成了“jour——”    
    当然不会像得了感冒一样地轻描淡写,不过,就某个程度上来说,朗读英文的能力对我来说恐怕比呼吸道的畅通还来得不重要,所以就像感冒一样地,我忽视了它。    
    不久之后,这种退化现象也出现在华语的使用上。虽然华语每个字元是单音节的,但相对于拼音文字的Word的,是每一个词项,而字母本身只能算是一个音素(phoneme)。我用录音机记录,然后比对在讲话时出现愈来愈多的空洞,大约都是各个词项的第二音节没错。    
    我跟J提到过,但她不太以为意。    
    “我_这_沟_会有问_。”我们这样沟通会有问题吧——我想这样跟她说。    
    “反正你的话本来就不多。”她说。虽然不确定她理解我的意思没有,但她的回应倒很精确。    
    我们的碰面又少,而且在我们的沟通之中,性要比语言有用太多了。到后来连便条纸的沟通都少了,我们就像低等灵长目动物一样缺乏语言而活着。    
    这样说也不对。    
    这个世纪许多的语言研究都采取灵长目动物的动物行为模式研究,因为MacNeilage强调,一个成功的语言发生理论,必然要建筑在对之前渐变历程有力的解释与观察之上。    
    然后我们就看到他在教人猿讲话,但事实上因为发声器官的不具备,所以只能教它们视觉表征式的语言,教它们ASL美国标准手语,教它们用电脑操作一种叫做Yerkish的人造符号语言。    
    一个重要的问题:它们可以充分地表达学习过的词汇,但却没有太多文法的痕迹,词汇的组合顺序对它们来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当然,它们无论再怎么训练,还是不可能采取口语的方式进行表达。    
    就某个角度来说,我跟J之间的沟通,可能使用的是比人猿还原始的认知功能,但从另一面来看,或许存在某种感性层面的东西,那也是人类所独有的,可能比语言功能更加细致。    
    性本来就不过是下视丘所控管的本能而已。    
    我跟J的沟通问题,算是排除了,但除了发音的问题之外,我同时也遭遇幻觉的困扰。    
    幻觉之一:我推开楼下的大门,门口站着一个肥胖的女人,她正要走出去,一脸像是被我突然推开门吓到的样子,那脸实在有点滑稽,令人难以忘怀,但我还是只瞥了一眼,就径往电梯的方向走去,然后踏入电梯,上楼。    
    电梯在十楼打开门的时候,又有一个女的站在门口等着搭电梯,我看到她的脸,不可思议地竟跟楼下所见到的胖女人一模一样。肥胖女人穿着暴露的衣服,可以发现她没有穿戴奶罩。好像在进电梯时所见的女人也是这样穿着的,那么,她是在我搭电梯的同时从一楼跑回十楼的吗?实在不太可能。    
    因为诧异,我试图跟她交谈。    
    “你也_这_的住_吗?”第二个音节的“是”、“里”及“户”户仍然无法顺利地发声,不但影响语意上的表达,还在语气层面上会显得更具侵略性。    
    肥胖女人迟疑地看了我一下,点了点头:“对呀,住在四楼。我上顶楼去晒衣服的。”    
    “我住_十_,就这_。”少了“在”和“楼”和“层”,但好在剩下的部分就足以让她理解。    
    跟她挥别了,下了电梯以后,我特地爬防火梯到顶楼去看了,虽然阳光大好,但却没有任何一件衣服晾在晒衣竿上。再回到电梯口,电梯仍然停在那边,没有下去(过)。    
    巷口的小吃店老板与人杂交,并一边听着帕格尼尼。与他杂交的人是医学院里的两个女学生,我见过的,学习医事检验的,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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