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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惆怅道:“若是我们早些入城,指不定就能找到地方歇脚了。师父为何不施仙法入城。”
师父却道:“为师难得来一回人间,突然想步行入城。”
这大半夜的突然想步行入城步行入城……师父好雅兴!
(三)
我与师父沿街走了好些家客栈,待敲响了门开门的小厮皆道没有剩余的客房。还有一两家客栈大堂只掌一盏灯,敲门应也不应一声;神仙来访他们竟一点也不晓得惜福。
大抵我们是来了一座热闹的城,住客栈的人多。
好不容易走到一家客栈有小厮道还剩客房,我便与师父欢欢喜喜地进了去。可是小厮却告诉我们客房只剩下一间。
我颓然问小厮:“这位小哥,不是上房也不打紧,还有没有其余的中房下房?”
小厮看着我腼腆地挠了挠头,道:“就只剩下一间上房啦。”他又偷偷看了师父两眼,道,“况且两位……也用不着两间房呀……”
小厮可真会说笑。我面皮一阵猛抽筋,道:“你看我们有两人,如何用不着两间房?”
小厮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可是……可是就是没有两间房呀!现在若二位去其他客栈,指不定连一间房都没有。”
这倒也是。我看了看师父,他正立于柜台边上,神色清淡一语不发。想来他是乏了罢,走了这么久的路。
嗳嗳,不管了不管了,一间房就一间房罢,能让师父歇下就成。至于我,那就再想办法罢!
我便对小厮道:“那我们就要那间房罢!”我放下一锭金子,又道,“将房里的床褥被子重新再换上一遍。”
小厮颤颤巍巍地接过金子,踟蹰了下,道:“只怕是用不上这么多。”
这小厮倒是老实得很。我眯了眯眼,与他笑道:“那还有吃的么,桃花糕与清酒?”许久没吃这人间的桃花糕,我一时有些馋了起来。
小厮连连点头,道:“有!有!”说着他便带着我与师父一齐上了楼。
小厮推开一间房,在里边点上了蜡烛。昏黄的烛光摇摇晃晃,房间也还有些宽敞。小厮动作十分麻利,来来回回不一会儿便将榻上的东西换了个新,还端上两碟桃花糕与两壶酒。
他将吃的置于桌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就在楼下守夜,若、若二位还有何需要,尽管跟我说就是。”
我道:“有劳小哥。”
小厮霎时红透着一张脸,飞快地跑开了,还不忘关上房门。
(四)
我不解地问师父:“师父,他为何这般慌慌张张?”
师父这才懒洋洋地坐于桌前,伸手斟了一杯酒,开口道:“往后弦儿莫要随便对人笑。”
“啊?”我抬眼看去,恰好见师父挑了挑一双细长的眼睛正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忙慌乱垂下头,应道,“哦。”
师父又道:“弦儿不是饿了么?”
我幽幽望了望桌上的桃花糕,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又眼巴巴看着师父道:“饿了。”
师父垂下眼帘,将酒杯置于唇沿,道:“那还不过来。”
其间师父只拈了三两块桃花糕,我多次问师父“师父吃饱了么,还想吃么?”,师父便说“不用了”。于是未避免浪费,我将剩下的吃了个干净。酒也喝了几杯。
这酒不如师父桃林里的酒好喝,一点也不甘醇甜美,入喉很辣。
我便与师父道:“师父这酒不好喝,你不要喝了。”
师父却道:“人间的酒自有一番酒滋味,为师倒觉得甚好。”
我站起来,头有些晕,打了个饱嗝,冲床榻那边努了努嘴,道:“师父现下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去歇着罢。”说着我便往窗台那边去。
我早看好了,窗外是一个后园子,园子里有几棵大树。
身后师父问我:“都这么晚了弦儿还想上哪儿去?”
“嗝”,我道,“都这般晚了徒儿自然是去歇息啊。”我指了指窗外繁茂的树枝,又道,“师父在这屋里歇息,徒儿在那棵树上寻个舒适位置将就一晚便好。”
我将将走至窗台欲翻身下去,只听师父沉吟了下,道:“唔,今夜怕是要下大雨。”愣是生生将我脚步止住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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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十七
(一)
我回过头去,哀怨地望着师父。
师父挑了挑唇,道:“弦儿不信?”说着他便伸出手指指了指窗外,又道,“已经开始下雨了喔。”
窗外袭进一阵凉风,我扭头向外看去,果真树叶里响起沙沙的响声,越来越大。
我忙关上窗扇,在墙角蹲下,巴望着师父道:“师父若不嫌弃,就让徒儿、徒儿在这里眯一晚罢。”不等师父答应不答应,我就先蹲了下去。
大抵是许久许久不曾睡个安稳觉了,此刻我与师父同在一间房里让我觉得十分安然。我连蹲着也感到阵阵睡意。
遂我将头枕在手臂上,渐渐阖上双目。
只是意识朦胧之际,脑海里闪过无数幻影。黄沙,狂风,嫁衣,喜轿……撕心裂肺的呼喊,欢呼雀跃的哄叫……
突然手臂上传来一股力往上抬。我霎时惊醒了过来。
我半眯着双眼抬头看。只见师父正逆着烛光弯下身来,一手拉着我的胳膊,一手却拂过我的眼角,轻轻道:“就这一会儿光景弦儿竟也能睡得着。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我亦跟着伸手摸上眼角。指尖潮湿。我对师父笑道:“徒儿没做噩梦,大抵是睡意浓烈困得慌罢。”
师父不由分说地将我拉了起来,道:“弦儿若真是蹲在那里一晚,怕是凉了些。”他将我拉至床榻边,又道,“上去躺着罢。”
我看着床榻有些怔愣,道:“徒儿惶恐。”
师父声音却沉了些,道:“弦儿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
“不是的,师父。”我忙解释。望了望美丽可爱的床榻,我心里辗转反侧,终于出声又道,“徒儿遵命。”
我乖乖顺顺地爬上榻,盖上被子躺下。
师父却兀自坐在桌前。清俊的背影映入我的眼帘,心头跟着膨胀了起来。我占了师父的床榻,师父不休息了么,是不是要打算一直坐到天明?
这下就算是闭上眼也无法再安然入睡了。
我心里头挣扎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出声问:“师父,徒儿、徒儿睡这里了,师父如何办?”
师父背影顿了顿,道:“无妨,为师不乏。”
师父与我一样,一同去参加泠染的仙婚,后又一同下凡走了很久的路,如何可能会不乏。怕他只是不想我这个徒弟担心。我看了看这床榻也还算宽,遂犹犹豫豫道:“若是、若是师父不嫌弃的、的话……”
师父转过头看,安安静静地看着我。
我忙向里挪了挪身体,空出一半床榻,坐起来指了指外边一半,嗫嗫喏喏道:“师父、师父不嫌弃徒儿的话……就、就躺外边罢……罢……”
师父愣了好一半天,随之浅浅地笑,笑得满室生辉。
(二)
见师父不应声“好”亦不应声“不好”,只顾看着我笑。
我心下洼凉了一片。师父定是在嘲笑我不知好歹,竟能说出这般不知礼数的话来,他也肯定是嫌弃与我一起躺的。
我便又道:“师父若是嫌弃,那便一直坐着罢。”我拉过被子,再又躺下。不晓得怎的,这话连我自己听起来也是酸酸的。
哪晓得师父竟轻笑出声。随即他单手一拂,熄灭了蜡烛。我眼前一黑。
一阵桃花香沁鼻,师父竟愿意在我身旁躺了下来。他叹笑道:“弦儿是女子,与为师躺一起也不怕为师坏了弦儿的名节。”
我心又开始一阵一阵的悸痛,道:“名节是什么又吃不得。若能换得师父一夜安寝,没有了就没有了。”
“弦儿”,师父拉长了声音,道,“莫要再说这些。”
“啊?”我回过神来,有些惘然。将将我说了什么?
师父吁了一口气,低低道:“为师怕忍不住……”他没再说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我却发觉我还是了无睡意。我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师父,虽然很黑只能隐隐看清轮廓,我突然想,我是不是舍不得睡了。
“弦儿在看什么?”师父忽而出声,将我吓了一跳。
我忙侧回头去,结结巴巴道:“没、没没看什么。师父、师父怎么还未睡?”
师父却道:“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