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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宝鉴-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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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先碰。于是掷骰子排庄定位,恰好由小云起庄。
  抓牌之后,小云刚把牌立起来,就嘟囔说:“哪儿有这样的牌呀!”三家催他赶快发张。发张之后,打过四五圈,轮到小云抓牌,摸上一张,又迟疑不决,只好叫荔甫:“你过来看看吧,我可不知道怎么打啦。”荔甫从烟榻上硬撑着站了起来走过来看,只见牌面上清一色是筒子:两筒一张,三筒四张,四筒两张,五筒三张,六筒三张,七筒一张,共十四张牌。荔甫翻腾颠倒搭配多时,抽出一张六筒叫小云打出去。这一来,三家都猜到是筒子清一色了。
  小村说:“他要的不是四七筒,就是五八筒,大家当心点儿。”刚刚说完,抓起一张牌来,是张一筒。看看台面上,一筒是熟张,就随手打出。小云急忙喊:“和啦!”摊牌一算,计八十和。三家的筹码交清之后,荔甫问:“这副牌,是不是应该打六筒?你看,一四七筒,二五八筒都和,有多少和张啊!”松桥看了看,沉吟说:“我说应该打七筒。打了七筒,不过七八筒两张不和,一筒到六筒全和。就像现在这样一筒和了下来,多了三副掐子,二十二和连倍三倍,有一百七十六和呢,你去算吧!”小村说:“对,对,小云打错了。”荔甫听了,也十分佩服。
  善卿在一旁看了,默默寻思,觉得碰和看起来简单,其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是当门外汉的好。为此无心再看,讪讪辞去。杨媛媛坐了一会儿,也回去了。
  等到碰完了八圈,已经两点多钟。松桥和小村都被桂生留下,其余三人来不及吃稀饭,就告辞出门。鹤汀有轿子,小云有包车,分路走了;荔甫从容款步,仍回西棋盘街聚秀堂来。黑暗中摸到门口,举手敲门,敲了十几下,倒是陆秀林先听见,推开楼窗叫起外场,开门接了进去。
  杨妈送荔甫到楼上秀林房间里,荔甫叫杨妈去睡。杨妈道了“安置”自去。房内保险灯已经灭了,只有梳妆台上点着一盏长颈灯台。秀林卸了妆在闲坐吸水烟。见了荔甫,笑问:“碰和赢吗?”荔甫说:“稍微赢点儿。”反问秀林:“你怎么还不睡?”秀林说:“等你呀!”荔甫笑着道谢,脱下马褂,随手挂在衣架上。秀林递过水烟筒,亲自去点起烟灯。荔甫跟到烟榻前面,见一只玻璃船里盛着许多做好的烟泡,满心欢喜,就不吸水烟了,先躺下抽鸦片。秀林又捧过苏绣六角茶壶套①来,问:“要喝茶么?还挺热的。”荔甫摇摇头,吸过两口鸦片烟,把钢签递给秀林。秀林躺在左首,替荔甫化开烟泡,装在枪上。
  
  ①茶壶套──没有热水瓶的时代,瓷壶里沏上茶,放进茶壶套里,可以保温五六个小时。茶壶套有软套、硬套等形式,最常见的硬套,是一个圆形藤编有盖儿小筐,内层和盖儿的里面絮着棉花、羊毛等保温物质。书中写的是软套,外层为绸质,绣有花鸟。庄荔甫回到聚秀堂,敲了半天门,陆秀林听见,推开楼窗,叫外场开门接了进去。
  荔甫起身,到床后去小解,忽然隐约听见隔壁秀宝房间里有微微的喘息之声,这才想起是施瑞生住在那里。解完了小手,蹑足出房,从廊下的玻璃窗向里偷看。无奈房里灯光半明不灭,隔着湖色绸帐,床上的光景,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施瑞生低声说:“你还犟吗?”秀宝答了一句,声音更低,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接着瑞生又说:“你这张嘴倒是挺硬的,你这条小命儿,打算不要了还是怎么着?”
  荔甫听到这里,不禁“嗤”地一笑。房内觉着了,秀宝悄声说:“别说话,房外有人!”不料瑞生竟大声说:“那么就让他看好了。”随后又向房外问:“好看吗?你要看么,进房来呀!”荔甫极力忍住笑,正要回身,不料秀林装好了烟,见荔甫一去许久,猜到了去向,也就蹑足出房,猛可里揪住荔甫的耳朵,拉进自己房里,用力一推,荔甫几乎打跌。接着“嘭”地一声把房门关上。荔甫弯腰掩口,笑个不住。
  秀林沉下了脸,埋怨说:“你这个倒楣人,简直是天下少有!”荔甫一边咧着嘴笑,一边扳过秀林的肩头,俩人并坐在烟榻上,把刚才听到的话学给秀林听。秀林扭过脖子去,假装发怒说:“我不要听!”
  荔甫自觉无趣,讪讪地又在榻床上躺下,把枪上装的烟泡吸了,仍和秀林闲话。渐渐地又说到秀宝身上,荔甫连连称赞瑞生:“总算是个好客人。”秀林摇手说:“姓施的脾气不好,好比是一只石灰口袋①。这会儿新做起,好像挺好的,稍微熟识点儿,就厌烦不来了。”荔甫说:“这个谁知道他。我说的是他们两个都有真本事,好得拆也拆不开。姓施的再要去攀别的相好,差劲儿点儿的倌人,只怕还顶不住呢!”秀林瞪了他一眼说:“你又要去说他!”说着,捧起水烟筒来走开了。
  
  ①石灰口袋──装石灰的口袋,不论挪到哪儿,都会留下白粉的痕迹,用来比喻到处生事闯祸,留下不好影响的人。
  荔甫再吸两个烟泡,吹灭了烟灯,把茶壶套放回妆台上原处,脱了鞋坐在大床的正中。看看时钟,将近四点,就招手要秀林过来。秀林装作不理他,荔甫大喊一声:“让我抽一筒水烟哪!”秀林吃了一惊,忙把水烟筒捧了过来,坐在床沿上数落他说:“人家睡了都好一会儿了,你哇啦哇啦的,想招人家骂呀!”荔甫笑着搂住了秀林的脖子,凑在她的耳朵边小声说话,说得秀林一会儿笑,一会儿怒,最后说了一声:“你在发昏了吧?”强挣脱身,把水烟筒扔给他,自往床后去了。
  荔甫一筒水烟还没有吸完,听见秀林在床后“嗤嗤”地发笑。荔甫问:“笑什么?”秀林不答。一会儿回到床前,还是忍不住“嘻嘻”地笑。荔甫放下水烟筒,一定要问她发笑的原因。秀林又“嘻嘻”地笑了两声,这才低声说:“起先你没听见,那才叫恶心呢!我从庆云里出局回来,听见秀宝房间里的玻璃窗丁丁当当地响,我以为秀宝下楼去了,就叫杨妈去看看到底什么东西响。杨妈回来说:‘晦气,房门都关上了。’我说:‘你进去看过吗?’杨妈说:‘看什么?碰坏了玻璃,叫他赔嘛!’这我才想到是怎么一回事儿。过了一会儿,杨妈下楼去睡了,我一个人打通了一副五关,又做了七八个烟泡,多少时间了?再听听,玻璃窗还在响。我恨不得把自己的两只耳朵都揪下来才好。”
  荔甫一面听一面笑,等到秀林说完,俩人前俯后仰,笑作一团。看看天色将明,俩人这才收拾安睡。
  第二天早晨,荔甫心里惦着一件事情,大约睡到七点多钟,就自己醒了过来,嘱咐秀林再睡一会儿,先自起身。大姐儿送进脸水来,荔甫问杨妈哪里去了,大姐儿说:“她外孙女儿来把她叫走了。”
  荔甫擦了一把脸,就离开了聚秀堂,从东兜到昼锦里祥发吕宋票店。陈小云也刚刚起身,请荔甫登楼相见。小云问他这么早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荔甫说:“我再托你办件事情。听说齐韵叟来了。”小云说:“我和齐韵叟只同过两次台面,不大熟悉。这会儿不知道他在哪里。”荔甫说:“能不能找个跟他熟的去问问他,要不要进点儿古董。”小云沉思了一会儿,说:“葛仲英和李鹤汀,跟他倒是世交,要么写张条子去问问他们。”荔甫欣然道谢。小云当即写好两封行书便启,交给管家长福并交代:一封送德大钱庄,一封送长安客栈;如果不在,必须送到吴雪香、杨媛媛两家。长福答应一声,拿了信出门去了。
  长福拣近处先到东合兴里吴雪香家打听葛二少爷,果然在那儿,只是还高卧未醒,就把信留下。转身再到尚仁里,恰好在四马路遇见李鹤汀的管家匡二。长福说起正要给李鹤汀送信的事儿,匡二说:“交给我好了。”长福把信交出,又问他到哪里去,匡二说没事儿随便走走。长福问:“到潘三那里去坐会儿,好不好?”匡二踌躇说:“不好意思吧?”长福说:“徐茂荣肯定不会去的,就是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匡二微笑点头,就和长福一起往潘三家走去。刚走到石路口,只见李实夫一个人往西走。匡二觉得奇怪,说:“四老爷往那边去干什么?”长福说:“恐怕是看朋友。”匡二说:“不见得。”长福说:“咱们跟去看看。”俩人遮遮掩掩,一路随来,相隔只有十几步。李实夫从大兴里进去,长福和匡二就在胡同口窥探,见实夫走到胡同转弯处的一个石库门前,举手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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