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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为人-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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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九七四年夏天,回想起来正是“文革”后期中国最黑暗的年代。红卫兵中的精英们在经历了革命的洗礼、插队的磨练之后,有的在精神世界的郁闷和黑暗中沉沦,有的埋头于书本,开始从直觉向学理的层面过渡。在以权力集团和“四人帮”集团的斗争为背景的“天安门事件”前后,思想活跃、行为激进的,大多是在“文革”初期卷入不深、家庭背景比较简单、但又不失“谁主沉浮”的激情和“匹夫有责”的使命感的青年,而郭海和他的同学与战友们正是这些人中走得比较远的。
  不久,郭海介绍仍在东海舰队服役的战友安晓峰、杨建新来北京找我。他俩比郭海更加健谈,特别是建新,和我一样喜欢文学,平时写些诗、散文自娱。以后他给我写的每封信都是厚厚的,我总是把回信写得尽可能长,最终仍然为不能写得和他一样长而惭愧。山西的朱长胜、赵普光、赵凤岐出差到北京也到我家来做客,我把他们当成体面的朋友介绍给了北京的朋友赵一凡。
  赵一凡是北京地下文学和读书圈子的活跃人物,对于来自民间的思想有着特殊的敏感。赵凤岐当时是太原市化肥厂武装部部长,据说他掌管着全厂上千个民兵和几十支枪,后来这成为他试图武装推翻政权的罪行之一。赵还是山西省革命委员会委员,按照推理,他应该是“文革”初期的造反派。这样两个人物的见面显得不同凡响。印象中他给一凡看了一份油印或者铅印的材料,其中提到,批林批孔的矛头是对准周总理,提到毛主席关于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一凡看后神情庄重起来,也许是有意识让我回避,一凡给了我一本过路小说。审讯时这本小说成了我的挡箭牌,我对被公安局认为是反革命纲领的文字材料表示一无所知,并始终交待不出这次重要谈话的详细内容。坐过牢受过审的人也许都有体会,不知情交待不出,比知情不交待的滋味要好受得多,虽然免不了会吃些苦头,但你不用猜测对方是不是在诈你,也不用权衡会不会因抗拒而被从严处理,特别是在涉及到别人时,你不用受出卖朋友的心理煎熬。
  从审讯中,知道除了北京的几个人,连同山西和东海舰队的朋友都被一网打尽了。但我无论如何想象不到,就是这次见面,把北京的“第四国际反革命集团”和山西的“张(珉)赵(凤岐)反革命集团”连在了一起,我徒有虚名地被定为联络员,在狱中一关就是两年。
  “四人帮”打倒后不久,我和一凡等人很快被释放出狱,但是山西省却变本加厉把“张赵反革命集团”的主犯判了“死缓”,恐怕这要算“四人帮”打倒之后全国最大的冤案错案之一。直到一九七八年,拖着脚镣在死刑犯的牢房里关了近一年的张珉、赵凤岐以及还没有被判刑的郭海、朱长生等人才被释放。据说他们出狱时,欢迎的场面非常隆重。那时我和北京的赵一凡等人已经得到了彻底平反,得知他们出狱当然感到欣慰。但是,悲剧的谜底没有揭开,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有弄清,我和一凡都无法轻松和平静。
  有这样一种说法:一凡的朋友Z和男朋友W,扬言要成立一个叫“第四国际”的组织,Z的好友某中学教师知道后,在单身宿舍无意中说给一个同事听,这位同事不知是由于阶级觉悟高还是由于天性单纯,汇报给了党组织,导致公安局立案侦察。一条线索从北京的Z到W到一凡到我;第二条线索从我到太原的郭海、朱长胜、赵普光,到东海舰队的安晓峰、杨建新、小顾;第三条线索从我到太原的赵凤岐到张珉到几百个我不认识的无辜者。当然我们最终无法证实这一说法的准确性。
  长久以来,我的心情非常复杂,我希望事实并非如此。同时我又希望这是一个接近真实的解释。三条线连成一个网,一网打尽的不止是网内的我们,更多的是太原市在清查时牵连到的几百个人,以及所有这些人的父母兄弟姐妹爱人恋人和朋友。尽管事情显得过于复杂,也总算有个说法。




幸存者的不幸2



  被捕后,我曾不止一次做着一个相同的噩梦。梦中我被一只大黄狗追逐,我跑呀跑呀,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黄狗扑将过来,张大嘴咬住我的手,咬得我鲜血淋漓。惊醒之后,定格在我脑子里的是狗的那双令人恐怖的眼睛。
  我把这个梦讲给同号一个有点儿残疾的农村妇女听。此人貌似柔弱,性格却极为刚烈,因为不懂法律,杀死了想占有她的公公,又因为不懂科学,杀人的办法极笨,被称作“手段极为恶劣”的那种。在“号”里她很少说话,永远把脸埋在黑发和黑色的囚服中,可我的梦使她颇为兴奋了一阵。最分明的忠告是,一定有一个属狗的男人把我出卖了。我分不清东西南北,更不会算子丑寅卯,把年龄一一报给她听。她耐心掐算,只有郭海一个人属狗。圆梦的结果是我再也不相信梦可以被圆被释被解,我不相信这其中有出卖,如果我怀疑朋友,就等于我自己同样应该被怀疑。
  如同现在全民经商一样,“文革”中是全民从政。所不同的是,没有选择的余地。那是一个无论你怎样躲,政治都要找到你头上来,都会把你卷进去的时代。
  我回家以后,母亲曾经召集全家给我做工作,劝说我以后不要再惹事,在应该打扮自己、应该谈恋爱的年龄被关在黑牢里,苦自己也害别人。忘不了当时在工厂当工人的哥哥在饭桌上说了这样一句话:不能因为她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就有权限制她。正因为她是我们的亲人,我们才有义务承担她做的一切,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似乎从此才认识了从小和我用一根扁担抬水的哥哥,了解了从小没有我能说会道、没有我风头出得多的哥哥。当时正在外地上大学为我被抓急出一场大病险些被学校除名的二姐,怕我出狱后想不开,三天两头给我写信,每封信都抄好几条鲁迅语录,使我恍然明白了,被全家人视为“马大哈”的二姐,原本内秀而浪漫。我和郭海这不安分的小姨子、小叔子被捕之后,使大姐新婚不久的生活失去了安宁,本来姐夫正是事业的黄金季节,因为我们而入了另册,出国自然没有他的份儿,担惊受怕更是可想而知的。据说他们的家不止一次被秘密搜查,但他把这一肚子委屈都吞下去消化了。我从不认为他这样对待这件事仅仅因为他是我的姐夫,“文革”中亲人反目者不是大有人在嘛。所以,我更愿意把这看成是他为人的善良与宽厚。
  亲属、朋友们对我同情还来不及,更不会追究我、责备我、怨恨我。和那些落井下石者相比,我完全可以心安理得。我也是受害者,而且以两年的铁窗生活为我的幼稚和轻率付出了代价。但这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不管我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这关涉的是正义还是非正义,山西的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和亲属因我而遭遇了巨大的不幸。坐过牢的人政治上没有出路是不言而喻的,虽然这些具有反叛色彩的人并不把在体制内的地位看得有多重。最让我受不了的是,这段经历对于他们个人生活的影响,那不是平反可以改变的,也不是努力可以挽回的。




幸存者的不幸3



  山西的难友出狱不久,便传来了郭海具有传奇色彩的消息——他要和“马百管”的遗孀结婚。“马百管”是郭海的同事,因爱为别人打抱不平而得名。郭海一干人被捕后,他不怕株连,仗义执言,还到狱中去送东西,因此被整,以至跳晋阳湖自杀,留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初听这一消息,我先是敬佩,佩服郭海的仗义,对于周围人的反对很不以为然。同时也多少有点儿为郭海惋惜,毕竟女方有两个年幼的孩子。郭海虽说已经平了反,但错过了高考的机会,不可能再上大学,政治上又不是清白人,复员军人、党员干部的身份不再起作用,未来的处境不可能太好,婚后郭海的负担是可想而知的。后来得知朋友们反对并不是出于世俗的偏见,而是因为对女方的性格和为人没有好感。朋友们来信让我力劝他不要义气用事。记得郭海回信的态度也很明朗:不能对不起死去的老马。
  我了解郭海,什么不应该用同情代替爱情、没有感情的婚姻不道德等等,对他来说都等于废话,这原本就是一个超出婚姻标准爱情原则以外的问题。现在的年轻人肯定会认为这很荒谬,怎么可以同情殉爱情呢?但是,当怀着一种恨不得用自己的生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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