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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蝉小传 作者:轻微崽子(晋江2013-12-18完结)-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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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他时,他已经同旁人成了亲。

  他叫她白老板,他是第一个这么叫她的,此后她没有名字,江湖中人都称她是白老板。

  一月后她走货,借故在他庄子里小住,也有那么巧,大雨难行。她有备而来,同他夫人姐妹相称,寻隙要在孕妇的饮食茶水里下药。却终于还是不落忍,她来得突兀,走得悄然无息。

  七年后白老板坐拥寒虚宫,生意遍布天下,她好像生来就是让别人自惭形秽的。

  他的夫人在这一年病逝,她为他的夫人戴孝,娉娉婷婷打帘子而来,素衣白裳的白老板,一身俏丽,身姿婉转,唯独面容清冷。

  给亡者上三炷香,端正地跪在灵堂前,她对棺材里的女人,无爱无恨。

  她想要的唯独是那个男人。

  当时的离朱不像寻常的六岁男孩紧拽父亲衣摆畏畏缩缩地躲着,反倒是离开父亲,站在门槛上拉扯垂下的灵幡。好像躺在棺材里的不是他娘,他爹木然地望着白老板。她瘦得让人心疼,还一身素净的白,她美得令人心动,是他本就不该有的心动。

  男人静静垂下去一张脸,在袖子里收紧拳头。

  当晚白老板留宿,三更过后,灵堂里升起袅袅青烟。红得照透半边天的火光是从离朱他爹屋里升起的,渐渐蔓延。庄子里没有鸡鸣狗叫,火起之时,已无半个活口。

  白老板要杀人,做来也是不着痕迹。

  唯一的痕迹在小男孩美得让人心慌的一对狭长目中,他似乎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不哭不闹。白老板捏在他细弱脖子上的手送了。

  除却眼睛和白得不可思议的皮肤像那女人,他的鼻子嘴巴都同她心爱的人一模一样。白老板心又软了。

  ☆☆☆

  屋子里的甜香渐明显起来,我有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六神无主七上八下。离朱在讲这些故事的时候没有多大表情,说到最后,来了句,“那孩子就是我。师父一手把我养大,但满门血仇不能不报。”

  离朱看看自己的手,他杀过的人不在少数,我曾亲眼目睹他将手透入敌人胸腔,扯出血肉模糊的脏器来。

  现在这只手白皙干净,连指甲盖都温润而光滑。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他斜眼看我。

  “不是,很可怜……”本以为我只是在想,原来已经说出声,离朱身上杀气大盛,本以为他要捏住我的脖子,谁知道一转念里他又想了什么,不过没有动手。

  “我把那种药,下在冉风端给他女人的安胎药里,他什么都没发觉。所以给你下毒的人,不是我,是你爹。”

  他提及白老板研制了种毒药要给个孕妇吃,我就已经隐隐猜到这截,只是他竟让我爹亲手把毒药端给我娘。

  “那女人生产时毒发,师父狠心不在我之下,研制的毒药不仅能让孕妇生产时不着痕迹地血崩而死,还让胎儿不得健康长寿。要不是鬼谷老人养了你几年,这世上早就没有你,说来本座得谢他。”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目光暗含暧昧,屋内光影交错,屏风上的藤蔓漏在离朱脸上,将他艳丽的脸庞隔出妩媚的弧度来。

  早几年我一直道离朱是恨我的,目睹我毒发时候的惨状,是他一大人生乐趣。这一年里,我出逃,被抓回,离朱如影随形,手段依然残酷,说话难听得不堪入耳,却比谁都着紧我的命。

  他恨白老板,摸着白老板的遗物却又神色温和,像怀念着什么。

  我越发觉得离朱可怜,找不着话来接下去。

  好在这时候门开了,热水已经煮好,就等着我把癞蛤蟆活吞下去。

  水声从不远处传来,师兄来来回回十多趟,才算打点妥当,在我跟前站定,只对上一眼,就看到他眼底的那点微亮的期冀。

  虽然是恶心了点。

  但日子还得过下去,我必须得活着。

  没等我做完心理建设,下巴被抓住了,离朱的脸孔在我眼前放大,他捏开我的嘴,把那个冻得牙齿打战的玩意儿塞进我嘴巴里,合上我僵硬的下巴。

  牙齿上滑溜了一下,腮帮子被冻住之前,我觉得嗓子眼儿和食道都被冻住了,再后来心肺也不能幸免。

  我捧着肚子在榻上滚儿了两转,哼哼唧唧地扭动着。

  “轻蝉,你怎么样?你给她吃的什么!”

  我止住拽着离朱衣襟的师兄,喘着气坐起来,摸着尚无什么动静的腹部,恶心得不行,又不能吐出来,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师兄的手松了松。

  离朱始终没动弹,他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谁也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

  正如现在,他只是悠闲地弹了弹衣领,垂目看一眼犹自蹲在我身前一脸紧张的师兄,嘴巴不饶人,“你个下人呆在这儿只会碍事,还不滚出去。”

  师兄充耳不闻,只顾着看我的脸,想确认我真的没事,抓着我的手,掌心出了汗。

  肚子里猛然“呱”了一声。

  离朱笑得前俯后合,我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免得吐出来,师兄的手指紧得要抠进我掌心里。猛一道寒光,软剑出人意料地搭在离朱的颈项上。

  离朱也不笑了,睨起眼。

  屋内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给她解毒,快点!”

  离朱袖起手,吊起眉眼,“本座现在不乐意。”

  “你……”

  血痕从离朱的脖子上透出来,我心内一跳,忙拉住师兄,他冷静下来,也发觉这样不仅不能让离朱听命,反倒可能激怒他。

  软剑归入腰间,师兄冲歪着身子的离朱一拱手,“宫主高抬贵手,在下能力范围内,必当重谢。”

  “哦?”离朱意味深长地笑了,“拿什么谢本座?”

  “金银财宝本座有的是,美人良宅本座也不缺,你倒是说说看,能拿什么谢本座。”离朱扫我一眼,我额上涔涔冒着冷汗,手指抓着师兄的袖子没松手。

  “我肚子疼。”冷汗越冒越多。

  师兄焦急的脸在我眼前一晃,我伸手想抓,没抓到,他就从我眼前滑过去了。
第四十章 祸起萧墙
  我是在潮湿得让人难受的热气里睁开眼的,雾蒙蒙的水汽挂在眼睫毛上,苦味浓烈的药汤包围着我。

  一只手掌抵着我的背。

  我刚想动,就听到离朱的声音压得格外低,“别动。”

  浴桶里的药汤翻滚着,给人一种会被煮熟的错觉,但其实并不烫,水温适宜。

  我抿了抿干得发慌的嘴唇,紧张地问,“师兄呢?”

  “想起来了?”

  不用转过身也能想见离朱眼角拉长的嘲讽,声音慢条斯理,“怕本座吃了你,在屏风后候着,随时取本座性命。”喉中溢出声笑,“不过他大概是不敢。”

  药汤从褐色转为黑色,丝丝缕缕从皮肤里渗出的毒,像是墨洒在砚池里,呈烟状缓慢散开,碰到气泡即刻加速扩散。

  不一会儿,整桶水都变成重黑,我腹中已然不痛,身体里能听到骨节的交错声,让人疑心是这些年没有生长的骨骼将在这一夕间拔长开来。

  “穆轻蝉。”

  我虚弱地听离朱叫我的名字,他手势强硬,手掌离开我的背心,游移到腰间,白得夺目的手在墨色的水中婉转。

  我静默地等他开口。

  “其实你和你爹,真没什么相似,除却你的眼睛。”

  说着那手摸上我的脸,我没有力气挣脱,只能由着他摸上我的眼,手指做着挖抠的手势,眼睑随之陷入眼眶。

  我心内一紧,鸡皮疙瘩爬了一背,深吸一口气,“别胡来。”

  “当然不胡来。你的命是我的。”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这话,离朱说得理所当然,好似天下尽在他手。本来挤压着我眼珠的手挪了开,耳畔的热气激得一背汗毛倒竖,话语却寒气森森。

  “当初你拿这双眼看我,我几乎错疑是冉风在看我。他曾经也是会对我笑的,我们一起练功,一起洗澡,睡同一张床,每当他笑看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大概对我是有一点喜欢的。”语声转而温情款款,他的手摸着我的眼睛,珍视无比。

  我心内却绷紧了,怕他一个“本座乐意”就挖下我的眼珠。

  “你不知道本座有多想把这双眼睛抠下来,泡在药水里,让你永永远远眼中只能看着我。”

  禁不住身体一阵抖颤,勉力撑着头皮发麻的惊悚感,我坐直一些,不让自己软弱地抵靠在他身上。

  “我爹一定脾气好得对着阿猫阿狗也笑,不然笑一下就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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