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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从另外一张躺椅上跳了起来，跨一步，就坐到太太的躺椅边，“对不起，我真的没有你这样的细心记录，每次你大骂我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听见你埋怨什么，也把那些咆哮当耳边风，今夜听你这样小声的叙述，我才发现，我太粗心，对不起！……”
就这样，他们的声音越来越低，是因为夜越来越深，还是因为他们的身体越靠越近？ 过去喜欢提问的她又恢复到小姑娘时候的语气：“老公，你说为什么人一生气，说话就喜欢用喊的？”太太也开始反思自己的昔日“野蛮”。
王帅几乎是咬着她雪白的耳朵略有所思地分析说，当两个人在生气的时候，心的距离是很远的，而为了掩盖当中的距离使对方能够听见，于是必须用喊的，但是在喊的同时人会更生气，更生气距离就更远，距离更远就又要喊更大声……如此恶性循环下去，心就越离越远。所以相恋中的两个人通常是耳语式的说话，甚至只用眼神就可以传情。
“一夜无话”，这是多么美丽宁静的一句老话，这对经常喊着对方名字然后大声吵架的冤家，终于安静下来了，他们的心又重叠了。无语，却自在，陶醉。其实，他们的心早已经绞缠在一起了而不自知，可是，当事人却还习惯性地举目寻找，结果看不到对方的心也看不到自己的心，于是失去安全感，于是质问、吵架、喊叫……经过这个月夜的温柔谈心，他们才发现，在彼此心灵没有距离的情况下，最好的爱的语言，就是贴身的细语、会心的眼神。爱，是不用喊的；只有对远去的背影，才需要喊的。
4、爱的姿势
打开冰箱，王芙蓉女士习惯性地往里塞刚刚从超市买回来的大量食品，每次送先生出门后，她都喜欢这样的大规模海纳百川地购物，也许是为了“广积粮”，也许是为了追求一种莫明的满足，或者根本就是为了填充寂寞的心灵……她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先生出差，她都有一种月经来临的感觉，烦躁，不爽，但是，又无可奈何，谁叫他是公司销售部经理，更何况结婚已经十多年了，也许聚少离多更有利于情感保鲜。
而要保鲜的不仅仅是夫妻情感，还有自己的至爱：玫瑰。她家的冰箱特别大，冷藏层里就有专门的一格是用来保鲜玫瑰的，过去，更确切地说是婚后头三年，玫瑰都是由先生“进贡”的，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买花的是王女士自己，花也不再芳菲，好象冰箱串味了，冰凉的玫瑰花瓣成了判别他们婚姻质量的试纸。其实，王女士也说不清先生哪里不对，可是，直觉总告诉自己，先生的心离自己远了。
想当年，还是“男朋友”的他在厦门读大学，为了送王小姐一朵亲自从郊外花农那里偷摘的玫瑰，他特地从厦门坐火车绕了大半个福建，经过一天旅程，风尘仆仆到福州；其实他可以坐长途汽车的，只要几个小时就够，但是，当时他是穷学生，火车票便宜。路上，他破费买了一瓶矿泉水，但是舍不得喝，而是把那朵鲜花小心地养在瓶里，他担心半路上玫瑰就会凋谢。那时，青春年少，分别在两个城市里读书，除了一天一封奢华的情书外，没有电话，所以难得可以不顾一切从远方来相会一次，他们都视如天赐！加上一朵来历奇特的玫瑰，他们在临风看闽江夜景的时候，都觉得如果这一辈子永远这么携手谈心，即使凝固为一座雕塑，也心甘情愿。
那朵玫瑰永远香在她的灵魂里，并且成了她的一种体香，从那以后没有一朵花可以战胜它，它是无可取代的。如今，王女士仍然在回味那朵花的美丽与芳香，女人总喜欢这种甜美的回忆，并且把它酿成一种心灵的酒，愈久愈醇厚。而男人好象总是引颈往前看，赶路似的，结果两人不再有萍水相逢般浪漫的心灵邂逅或者交叉。
先生一个月平均要出差三次，身边不乏美女，生活上也几乎不用她操心。这让王女士倍感不安与压力，在等待不到自己想要的玫瑰之后，她开始怀疑先生是不是有了外遇，她不知从哪里了解到一个“理论”，说搞销售的男人最危险，是外遇指数最高的。所以，她做过许多不太光明正大的事：她曾突然袭击过先生的办公室，甚至他在出差途中也有过派人去跟踪他的记录，但是都一无所获。沮丧之余，自己的心却莫名其妙地“偏移”过：一年前的教师节，王女士突然想给读四年级的儿子的钢琴老师买一部小灵通作为礼物，她至今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因为他有风度、年轻，有先生大学时代的影子，但是，仿佛又与此无关，她只是想表达谢意，可是自己的心又在偷笑自己的这个答案，为此她极度不安，难道自己从那朵玫瑰的世界里看到了一只形迹可疑的蝴蝶？她的心乱了，正如午夜的长发，懒得去盘，但是有些诡秘的披散的美。
交给钢琴老师手机的时候，王女士心里狂跳着：“我为你预交了一年的电话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可尽管打。”她内心有个强烈愿望，就是希望这个大学生能给自己打些不一样的电话，那是一种说不明的期待，也许这就是暧昧的诱惑吧！但是，不到两个月，手机就欠费了。原来，他正在谈恋爱。王女士毫不犹豫地再买充值卡，给钢琴老师的手机充了一千元，可是，不久前又似乎打不通了，眼看教师节又要到了，可是钢琴老师似乎没有领会自己的良苦用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王女士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可是怪谁呢？暗自庆幸没有表达得太多，但是，对方也一定知道自己有过蝴蝶穿心的纷扰，只是他照单全收他自己要的一切，至于别的就装聋作哑好了！
冰箱里的东西太多，需要整理，如同这一刻王女士在整理自己的情绪与情怀，自嘲一笑，释然了，该是回头扪心自问的时候了。就在放鲜花的那个格子里，她突然看到一封信，白色信封，以往自己怎么都没有去注意它？王女士百无聊赖地随手把它撕开，她倒吸一口冷气，吓呆了，因为那是一张遗嘱！丈夫出差前留下的。
标题是“遗嘱”，可是内文更像是一封情书：亲爱的，不要害怕，我只是想说说自己的心里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想多挣一些钱后再争取提前退休，也许我们渐渐有些疏远了，那是因为我忙，都是我的不对，男人总有这样的宿命，为事业与钱财奔波。其实我是厌倦了坐飞机出差的，我也怕死怕发生意外，所以现在我出差，坐车时也不知不觉一改过去喜欢靠窗坐的习惯，而是选择更安全的中间位置；上机场时，总是多买几分保险，因为我心里牵挂着自己的妻儿，我死不起的！但是，死亡往往又是不开通知单的，所以我不再忌讳它，每次出差前我都留有一张遗嘱，但是你好象都没有发现它，当然也是因为我命大，总是平安回来，所以我每次回家时都有一种“赚”的快乐，也倍感珍惜我们在一起时的点滴。我不知道这是我第几次给你写“遗嘱”了，因为每次出差归来，我都会偷偷把它烧掉。
我的遗嘱是：1、我爱你，还有我们的爱情结晶，我们的儿子。2、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应该承认我有过逢场作戏的应酬，但是我没有越过任何道德围墙。3、如果我死后，家庭财产全部由我太太王芙蓉女士拥有。4、请照顾好我母亲和儿子。我相信你。5、有关存折的密码是……共16张。个人保单有……
王女士看不下去了，她哭了，坐在餐厅的一角哭得一塌糊涂。原来丈夫是这么有责任感的男人，仅这一点，就可以相信他是一个好丈夫。王芙蓉内心除了惭愧还有心痛，自己曾经冤枉了他更是辜负了他。当即她就迫不及待地给先生打了电话，不过，她还是收住了刚才激动的心，故意平静地问：“我看到了冰箱里的信了。很好，美中不足的是，为什么不给我写信而非要写所谓的‘遗嘱’？为什么不面对面告诉我而非得用书面方式表达？我喜欢面对面的交流啊！”
确实，多少误会和埋怨都是因为自语自话或者缺乏面对面沟通而造成的。在我主持的一条心理热线里，王女士在电话里告诉我有关他们夫妻的故事，我把它写出来，愿与所有爱着的人或者为爱困惑的人们分享。爱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比如“面对面”的原则，就很简单，但是我们往往忽视或者忘记了它交流的美丽与震撼的力量，还是一位朋友说得好：所有“爱的体位”里，最温暖与恒久的还是传统的“面对面”！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