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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桔梗花-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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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现场很近呢。」 
菱田刑警有意思地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的我说。 
我们从入门进去喊了喊。里头不声不响,也不像会有人出来。 
我摘下了眼镜,掏出手帕揩了揩脸和镜片。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似有一道眼光投射过来。 
戴好眼镜看过去,从玄关的木板地板通向楼梯的地方,有一张脸慌忙返去了。虽然是惊鸿一瞥,却也觉得好像是个年轻女孩。 
又喊了几声,总算从布帘后闪出了像是老板娘模样的女人。 
「不到五点,恕不招待。是工会订的规定呢。」 
好像不耐烦的样子,可是明白了我们是警方来的,马上就绽开了笑容。该是年轻时抹多了脂粉吧,微黑的脸,年纪可能近五旬了。 
菱田刑警在木板阶上坐下,马上就开始问话。意外地,对方竟那么干脆地回答了。 
那天晚上,记得是九点左右吧,确实来了一位奇突的客人。 
「不,我猜想是因为别家都提早打烊了,所以才会进来我们这里的——是,是生客。那样的暴风雨晚上,怎么也会有客人上门呢?我觉得有点奇怪,所以记得很清楚。」 
所说的身材与服装,都和一钱松相近。 
「这边是不是有块这样的红斑?」 
菱田刑警在脖子上画了个圆圈。 
「那倒没注意到。」 
「几点走的?」 
「大约十一点——那以后,风雨变大了,还为他担心怎么回去。」 
「我想见见那一晚他叫的女孩。」 
女人有些不悦的样子,不过还是向楼梯上头叫:「昌子——昌子哪——」 
没有同答,不过不久楼梯上端出现了女人的脚,拖着散乱的衣服下襬下来了。好像还在睡觉的,那么慵懒地在最后一阶坐下去了 。洗过脂粉后的脸,虽然有点混浊,不过容貌倒不错,有二十四、五岁了吧。我知道不是刚才在楼梯上瞥了一眼的那个女孩。 
老板娘告诉她我们是警方的人,她仍丝毫没有反应。 
「被吓死人啦!在后面^杀的男子,嗯,就是这几天人人在说个没完的一钱松,好像就是那个晚上的客人呢!」 
「是吗?」女人好像无聊似地漫应了 一声。 
「嗯……」女人回答菱田刑警的话说:「确实有那样一块红斑的。」 
女人说罢,往我这边瞟了一眼。 
我连忙低下了头。我不喜欢眼睛和女人对看,因为我知道女人对我的尊容抱何观感。还只有廿五岁的人,头发却薄了 ,还戴着副厚厚的圆眼镜——也是因了这副尊容,去年在故乡的一桩婚事告吹了 。 
「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呢?」 
「讨人厌的。炫耀着钞票,还说,要不是这样的天气,一定找一家更好的……」 
「大槪有多少钱?」 
「五百块。他自己说的。」 
我和菱田刑警互相看了 一眼。这一来,像是谋财害命吧,可是一笔巨款呢! 
「我想看看他上去的房间。」 
老板娘显然嫌麻烦了,女人倒说:「那就请吧!」 
她仍然不耐烦似地起身,我们跟着上去,那里的一个房门口露着紫色的衣裾,这时忙着缩回 
去了。从房内投射在廊上的淡淡的影子,也倏地滑开消失——我又一次感受到什么人的眼光落在我身上。 
昌子的房间除了色彩鲜艳的帘幕之外,是个清净的房间,不过仍旧给人空虚感。 
菱田刑警没有进去,光从廊子上往里头扫视了 一周说:「你们这里有几位上班的?」 
「现在是我和另外一位——春天时有三个。」 
「那个晚上,除了一钱松以外还有别的客人吗?」 
「阿铃那边也有一位。」 
「跟一钱松同一个时候吗?」 
「是。那人走了以后不久,阿铃那边的也走了 。」 
菱田刑警的眼里闪过了一道光。一钱松走后不久——这句话使他留意到了。 
「我想见见那位小姐。」 
「阿铃什么也不懂的……」 
昌子尽管这么说着,还是在廊子上走向另一头,从纸门外喊了 一声:「阿铃,警察先生有话要问你。我打开啦!」 
正是紫色衣裾缩回去的房间。我从菱田刑警背后,越过他低矮的头上往里头看过去。 
窄窄的,像堆放杂物的贮藏间,榻榻米黑黑的,有湿气的样子,而且一股臭味扑上来了 。斑驳的墙上,南珠流成帘子的模样。 
女孩坐在一架涂料剥落的茶橱边。里头够阴暗了,像是沉淀着混浊的薄闇。 
年纪看来十五、六吧。脸上化妆过了,连面孔的轮廓都被白粉遮掩住,双唇也是浓浓的红。那斜俯的脸,该是为了躲避我们的眼光,可是眼里的稚幼之气还是无法隐匿。不,宁可说,化妆的浓,正,好暴露出面相的幼弱。那褪色的紫色衣裳与裾部的银波图样,也与她的年齢不配合,八成是人家给的吧!: 
女孩看到我们进来,慌忙地把抱着的玩偶塞在背后。是穿上绯红衣裳,有女孩一半高的大娃娃。窗边的一只橱里,还塞着种种色色的玩偶,活像一堆尸山。 
「你叫阿铃是不是?几岁啦?」 
菱田刑警温和地问,女孩却只是惊悸地看着他。 
「十八岁啦!」 
不知什么时候,老板娘来到门口 ,代答了一声。昌子在老板娘背后靠着一根柱子,用脚趾在廊上写着没意义的字。 
「十八了吗?」 
女孩点点头,求救似地仰起脸看看老板娘。 
「那么,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女孩还是默然,半天才细声说:「阿谨哥。」 
这以后约有五分钟那么久一来一往地交谈,可是女孩一句话也没说。她一径地以惊悸眼光交互地看着菱田刑警和老板娘,有时想开口 ,也马上给老板娘抢过去。 
有关那个叫阿谨哥的事,也都是老板娘说的。 
那人名叫福村谨一郞,从口音知道是关西方面的人,事实上他也说过以前在大阪当一名演布偶戏的艺人。有一次到东京公演的时候,后台失火,他为了抢救布偶,把手烧坏,从此再也不能演布偶了。他手上缠着绷带,就是为了遮掩伤痕,离开了布偶剧团后,在东京住下来了 。目前靠什么过活,她也不知道。 
一钱松也好,福村也好,都叫人摸不清目前生活情形,这一点在这样的花街,毋宁是当然而然的。通常,客人都不会把自己的底细告诉女人,女人也不会高兴向客人说出自己沦落风尘的经过。再相好的也是如此,说起来这儿正是男人与女人萍水相逢的世界而已。 
据云,今春起福村认识了铃绘,常常来找她。 
「阿铃,阿谨哥没告诉过你他是干什么活儿的吗?」 
「他总是默默地坐着;…」 
阿铃只能说出这些。那种懒散的嗓眘,倒不符合那张幼弱的脸。我觉得,这条街路上的女人;嗓音都是一模一样的呢。 
铃绘还是保持着双手被反剪般的姿势。那只蔵起来的玩偶,倒像是布偶戏用的。不过仔细一看,便知脸是纸粘土做的粗货,衣着也是廉价布做的。 
「你自己做的吗?」菱田刑警又问。 
铃绘摇摇头说:「是阿谨哥做来送给我的。」 
看到被堆挤在橱子里的那些发黑的破旧布偶,我仿佛窥见了一眼尚未谋面的男子的一生。在我的想象里,福村是一个在洋灯的红光下蹲着,木然凝望着自己影子的,他自己也像一具影子的黯然男子。 
「想问问你这个玻璃杯的事。」 
菱田刑警指了指放在一角的茶几上的杯子说。想必是注意到杯子里的水混浊着。 
「是插着花的吗?」 
铃绘先看过一眼老板娘,这才点点头。 
「什么花?桔梗是不是?」 
又点点头。每次点头的时候,发髻上都会有二、三绺细细的发丝掉下,舔了舔白白的领口。 
「白的桔梗?嗯,那个晚上也插着是不是?」 
「——」 
「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铃绘这回摇了摇头。好像是不知道的意思。 
「昌子,你的房间里有插花吗?」 
「没有。」 
从廊子一角传来了昌子的回答。 
菱田刑警问过了这些话,好像觉得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了 ,这时往房间里扫视了一周,走到窗口 ,打开了窗。咿唔一声,窗子开了,同时淡灰色的屋顶羣趴着般地展现。雨不晓得什么时候停了,在雾气蒸腾中,河沟成了一条黑带蜿蜒流过去。 
没错,现场很近呢。 
然而,这时候吸引住我们眼光的,不是窗外景色;而是忽然在阳台上出现的一簇簇花。在这充满腐臭的房间里,是那位姑娘当做唯一的慰藉来细心栽培的吧,五、六只花钵上绽放着无数的花朵,它仿佛在为这位郎将匆匆地就要腐朽的年轻姑娘的灵魂代言着什么,在风里也不晃荡一下,拒斥着混浊的空气,一股劲地散放着雨露的光,白白地开成一大片。 
——这便是我与那花的第二次邂逅了。 

2 
在第三次邂逅的时候,那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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