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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人在纽约-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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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去看着办吧!” 
  说完,阿春放下了电话。 
  王起明感到自己绝望了。他放下听筒,缓慢地驾着车。 
  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他拿起听筒,听见的是阿春的声音。 
  “你呀,我真没法说你。你先回家去睡个觉!明天晚上九点,我在皇后大街舞厅等你!再见!” 
21
  宁宁盖着一条炭色的脏毯子,蜷缩在毯子里头,成一个团。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遍地狼藉,有破罐头盒、空酒瓶、还有过期的报纸。烟头、剩饼干,乱七八糟的堆在宁宁床前的小箱子上。 
  宁宁的上牙打着下牙,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她的呻吟也很细小、微弱,比墙洞里耗子的叫声还要低些。 
  她伸出一只纤细的小手扯过毯子,蒙盖住头。如果不是打战给毯子带来的轻微抖动,真看不出毯子里裹着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这地下室的上面,是十几层的大厦。大厦的对面又是双行道的主干线。 
  这压在她头上的大厦和繁华热闹的城市,早把她的呻吟给吞没了。 
  即使没有被吞没,人们听见了那呻吟,又能怎么样呢? 
  从早到晚,整整一天,她就是这样在地下室里忍着,捱着。” 
  晚上,地下室的门被一脚踢开。 
  杰姆斯走了进来。他脱下皮外套,抓起了酒瓶,仰脖,一口气喝下了半瓶烈性威士忌。 
  他用手背胡乱地抹抹嘴,在宁宁床头的小木箱前蹲下来,翻了半天,拽出一支肮脏的注射器,又颤颤抖抖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玻璃小瓶,那里面是透明的液体。 
  他咬断玻璃瓶口,把针头探进去,把液体吸进注射器。 
  然后,他把注射器叼在嘴里,从毯子下面抽出宁宁的左臂。那白嫩皮肤上,动脉周围已经布满了一粒一粒的小针眼儿。 
  杰姆斯把橡皮带勒在宁宁的胳膊上,又在她小胳膊的拐弯处吐了一口唾沫,用手拍了拍,顿时,动脉显现了出来。 
  他把注射器从嘴上取下,为宁宁注射。他不慌不忙地往里推药。 
  那无色、透明的液体,顺着针管,渐渐地、悄无声息地流进了宁宁的动脉、心脏、大脑…… 
  宁宁象一具裹在毯子里的死尸,一动也不动。 
  杰姆斯拔出了针头。 
  两三分钟以后,毯子开始蠕动了,宁宁慢慢地探出头来。 
  她用手背揉了揉迷迷瞪瞪的眼睛,坐直了身子。毯子也随之从胸前滑落,露出了她丰满的小乳房。乳房已有些下垂,肋骨也一条一条的看得十分清楚。 
  宁宁咳嗽了两声,披了件上衣,走进了厕所。 
  杰姆斯开始了为自己注射前的一切准备工作。 
  随着“哗啦”一声,厕所的抽水马桶的流水声,宁宁又从里边走了回来。似乎那少女可爱的精神面貌,在她的身上又恢复了一些。 
  她见杰姆斯,自己为自己注射很困难,就蹲下来帮助他,可杰姆斯嫌她扎的不准、太慢、又疼,就一把推开了她。 
  宁宁回到了床上,赤身裸体的仰面躺着。 
  杰姆斯注射完毕,申了个懒腰,然后来到床前,来了个恶狗捕食,就压在了宁宁身上。 
  他们俩的药劲来了,谁也不能自控,在床上干着那些不是人类所能及的事,做着那些低级动物所作的动作。 
  事后,杰姆斯喊饿了。他抓起皮外套,又把宁宁抱起来放在门外摩托车的后座上。 
  宁宁的汽车早被卖了换了可卡因。 
  “我们去哪?”宁宁坐在后面,大声地问。 
  “皇后舞厅,有朋友等我,”杰姆斯回答。 
  摩托车在车流中穿行。 
  风把宁宁的头发吹起来,飘在空中。 
  当杰姆斯和宁宁带着一些朋友,一阵风似地旋进皇后大道舞厅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 
  象一切时髦舞厅一样,这里昏暗里近乎漆黑,只有每张台子上的小蜡烛一闪一闪地发出微弱的光。 
  乐曲毫无节制,任性地敲打,震耳欲聋,象要把人们的耳膜撕裂,又象要把人们从地上弹起来。 
  杰姆斯、宁宁和他们的一伙,脱掉外衣立即冲进舞池。 
  也许是吃饮喝足了,也许是药劲又上来了,总之,他们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像是上了弦的机器,不知疲倦地扭摆,相互拧在一起,疯狂地跳着粘巴舞。 
  整个舞池,被他们这一伙,捣腾得一下子沸腾起来了。 
  连乐手们都演奏得更加卖力。 
  在舞场的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坐着一男一女。他们是王起明和阿春。 
  他们在认真地、激动的谈论着什么;由于乐曲声音过高,他们不得不提高嗓门,并且不断地打着手势。 
  这样谈话太困难了。 
  阿春实在受不了这种吵闹。她拉起王起明的手,走出了舞场,来到一间专供人们吸烟的小休息厅。这里除了一对相拥热吻的恋人以外没有其他人,乐曲声也低了许多。 
  “你说说我到底该怎么办?”王起明问,显然他因为自己的种种办法都被阿春否决掉而有点焦急。 
  “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去告他们!”“为什么?” 
  “你会白白交律师费,什么也得不到。” 
  “可是,为什么?” 
  “我告诉你,一旦你告了他们,他们马上会宣布你合法破产,然后合法地关闭你的工厂、合法地不付给一分钱。这是他们一贯的把戏,到头来,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可是,下周我的货出清了,安东尼还是拖欠付全部款项,我该怎么办?” 
  “你只有耐心地磨,耐心地等待。” 
  “没有别的办法?” 
  “暂时没有。你要跟他要,能要多少要多少。重要的是,不要让他感觉到你要告他。” 
  “可我的律师说,不能不告。” 
  “他说什么?” 
  “他说,老美单吃那些胆小怕事的又不懂商法的中国人。” 
  “律师的话不能信!”阿春十分肯定的说,“律师都是些不拿刀的强盗。他们生怕你不告;你不告,他们的生意从哪儿来?律师开什么价?” 
  “五五开。” 
  “你看!就算是告下来,你赢了,也只能拿到50%,可首期律师费要别交,对不对?” 
  “对。” 
  “更何况,象你这样的商业案子,一旦告上去,十年八年拖下去也不算新鲜事。十年后,你只能从应收回的帐里,分到10%,几乎是什么也没得到。” 
  “凭什么?” 
  “这是根据合法破产法。这完全有法律的依据——你忿忿不平也没有用。” 
  “这种法,太不合理,太不公平了。不付钱、坑人,反倒变成了合法?” 
  “现在不是我们评论法律的时候。” 
  阿春见王起明拿烟的手指在颤抖。 
  “起明,别急,你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 
  “宣布破产。” 
  “那算什么办法?” 
  “是办法。这样,你也可以合法地不付给工人工资,合法地不付给线厂的线钱,你可以合法地推掉你公司的所有债务。” 
  “这不是太坑人吗?” 
  “可你也在被人坑哪!”阿春为他那咱顽固不化的东方人的道德观念而恼怒。 
  “我不忍心……” 
  “你不忍心去坑人,就在这儿坐着等人来坑你吧!别抱着你那种中国人的道德观念不放了。这是美国,这是纽约。要不,你抱着这套中国道德去等死;要不,你就去坑人。你就活下去,赚钱,过好日子。你挑吧!” 
  阿春不说话了,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眼前这个从根上说话老实巴交的中国人。 
  王起明坐在阿春的对面,深深地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惭。此时,他的内心在进行着一场殊死的搏增斗。过去的王起明和明天的王起明在此时地进行着一番较量。 
  他低着头,足足有五分钟。阿春耐心地等着他,一口一口地吸着烟。 
  终于,王起明招头来,反问阿春: 
  “阿春!你说,这是挑的事儿吗?” 
  阿春看着王起明这么痛苦的内心交战,实实在在有点看不下去了。 
  “走吧,别那么紧张,放松放松去吧!” 
  说着,她拘起他的胳膊走回舞场。 
  此时,舞场里响的是轻构的慢步音乐。 
  “来吧!阿春邀他走下舞池。 
  “不。” 
  “为什么不?先忘掉一切。” 
  他们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跳着慢慢的四步舞。 
  舞池里没有几对舞伴。这种舞在纽约毕竟太古典了。 
  在闪动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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