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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清华大学文工团是高校中实力较强的文艺团体,实际上是个半专业性质的艺术团。因为不久将要举行高校的文艺会演,他们正在进行紧张的排练。
最后,为了检验舞台效果,他们决定在学校的大礼堂进行一次彩排。周玉茹经过几天的忙碌感到很累,看大家准备得差不多了,就走到台下找个座位坐了下来,想看看舞台效果。
礼堂是纯粹的美国建筑,不要说设计,连砖头都是从美国运来的。虽然只能容纳一千七百人,高高的穹顶,厚重的砖砌墙体,乃至坚实的坐椅,显得庄重和谐。特别是它的声学效果很好,坐在台下,听觉感到非常舒适。
帷幕已经落下,等待合唱队演出,礼堂的大厅显得昏暗,周玉茹闭上双眼想养养神。忽然,她听到耳边有人轻声叫她:“小周!”
她睁眼一看,是系党总支副书记江素珍,赶忙问:“江大姐,有事吗?”
江素珍看了一下四周,轻声说:“你出来一下。”
随江大姐走出礼堂,江大姐一直没有吭声。周玉茹预感到有什么严肃的事情要谈,就没敢像往常那样跟她说笑,只是默默地跟着。
到了礼堂西侧“水木清华”后边水池旁的假山下,江素珍突然问她:“你最近跟杜鑫海经常在一起吗?”
杜鑫海是她的男朋友。见江素珍这么问,她感到可能出什么事儿了,就谨慎回道:“一两星期见一次面。因为学校有那个规定,我们就尽量少见面。”
“我就说嘛,你跟他见面也不会很多,肯定不了解情况。他们还是叫我跟你谈谈。”
“江大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江素珍叹了口气,说:“最近发现,杜鑫海经常偷听敌台……”
周玉茹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江素珍往下说什么她根本就听不见了。
江素珍见她这样,赶紧扶她到旁边的石墩上坐下来。
江素珍接着说:“组织上正在研究处理。无论如何他是不适合在我们专业继续学习了,可能在处理之后就要提前分配走。”
第一章 同学少年(15)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路上江素珍都跟自己谈了些什么,一句也没听见。她趴在床上痛哭,弄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落到自己头上。
这些日子本来就很劳累,骤然受到这个事情的打击,她觉得自己支持不住了。考虑到影响,她请了两天病假躺在床上休息。在床上躺着,渐渐地她的情绪开始冷静下来,往昔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了。
她跟杜鑫海都家住西湖东边的河坊街一带,他比她高三届,他们真正相识是她上完高二的暑假。那时她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杜鑫海暑期回家,学校组织部分将要进入毕业班的同学跟他座谈,让周玉茹具体负责组织这次座谈会。
杜鑫海身高一米七二,天庭饱满双目深邃,肩宽腿长胸挺背直,举手抬足透出一股洒脱的神气。他父亲解放前是银行的高级职员,解放后仍在银行工作。优越的家庭条件,使他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一跟他接触就感到他谈吐不凡,更何况他从名牌大学归来。对于年刚十七岁正值情窦初开的周玉茹来说,一经见面就觉得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座谈会后,虽然公务已完,他们仍然见面。暑假里,没有什么杂事纷扰,人闲心动,那段时间他们几乎天天约会。
杭州的夏天虽然暑溽难耐,靠近西湖一带,千顷湖水的调节,在湖区依然形成一个凉爽的小气候。每天傍晚他们都到湖边来。他们最爱到苏堤南端的南湖一带,靠着映波桥的扶栏说话。在这里,东边雷峰塔的塔身虽然已经荡然无存,南屏山寺庙的钟声也早已响过,他们徜徉在这宜人的湖光山色中间,似乎仍能见到雷峰塔上的夕阳余晖,听到南屏山飘来的悠悠钟声。望着凤凰山的剪影,好像看见了白居易“郡亭枕上看潮头”的潇洒风采。
西湖的水在这里欢快地顺着水渠往外流淌,跟他们的心情共鸣着。
“你说我将来也读你们专业?”她望着他轮廓分明的头部侧影问。少女的羞涩,使她总是站得跟他相距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
“那当然,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她脸颊发热,心中涌起一股春潮。望着深蓝的湖水,岸边稀疏的灯光在微波上闪烁着,像是黑夜也朝她愉快地眨着眼睛……
以后她果真到了清华大学学习,随着对学校生活的熟悉,她似乎对他的崇拜感减弱了。少女青春萌动的激情,随着年龄增长渐渐趋向冷静。她是个善于节制自己欲望,适应客观现实的女子,对外界事物的观察,较能客观地依照社会的规范作出判断。
前年暑假回家,她跟他一起到苏州玩了一回。早起后,她到他房间找他。一进门,她看见他正捋起床单的下部擦他的皮鞋。她惊问:“你怎么用它擦鞋?”
他一脸不以为然:“不擦白不擦,反正旅馆是要洗的。”
她说不出话来,心里想,他跟林平山这些贫苦家庭出身的同学相比,好像缺点什么。但他的潇洒风度,依然让她心醉。
她高中三年级就入了党,一直担任学生干部,随着政治上成熟和思想素养提高,渐渐发现他对政治问题的看法和对形势的认识,常常不合时宜,尤其是对一些重大事件,总要显露一种超然和冷漠的神态,这使她有些反感。那时,她总认为可能是家庭影响造成的。
想到这里,她猛然醒悟过来:当时如果她能及时发现这些,也许还能帮助他,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九
“防止修正主义要从根本做起,政治思想才是根本,我们千万不能为修正主义培养接班人。今后,理论好的就去搞实验,什么不行就干什么……”厂党总支书记在台上说,眼睛朝台下的听众缓缓扫过一遍,满脸的严肃神态。
林平山感觉出,书记说这些话时,班里的同学都转过脸来看他。显然,书记的话就是对他们这类人的。
他们班已经搬到核反应堆工地上课。他们在厂里一边上课,一边参加核反应堆的建造工作,提高实际工作能力。此刻,全厂员工正在听党总支书记做反对修正主义的政治报告。
这时,中苏两党之间的论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每天的报纸上,广播喇叭中,连篇累牍从早到晚播发批判苏联修正主义的《公开信》,气氛越来越紧张。不久,提出了防止在中国出现修正主义的问题。为适应这样的政治形势,学校做出了在学生中清理思想的决定。
像林平山这些曾经在学习上吃过小灶,成绩优秀的学生,此时成了同学们关注的焦点。他们的学习活动都是学校安排的,同学们嘴上虽然不说,心里总认为这些人都是修正主义的苗子,林平山感觉自己罩在一种迫人的无形压力氛围中。老师们也表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沉默,像是在前段时间做了什么亏心事。
书记的话马上就付诸实施了。林平山不再参加理论计算组的工作,不久就被安排到实验室去。他含着泪把那厚厚一摞反应堆中子物理计算的调研资料收起来,告别了他喜爱的理论工作。当然,他不可能想到,这次转折却为他将来的成就,意外地打下了基础。
跟同学们到车间去劳动,他起早贪黑埋头苦干,以此排解心中的苦闷。他在车间当钳工,每天叉开双腿两手平举着锉刀,在台钳上一个个来回锉着那堆像小山一样的螺母。闷声不响干了整整一个月,把一个个螺母的六个面锉平,抛光。劳动结束,车间评定他达到钳工的二级工水平,这是“大跃进”时期学校机械系学生劳动的目标,他不明白这个手艺对他将来的工作有多大用处。
第一章 同学少年(16)
从车间劳动回来,学生们以班为单位开始清理思想。
“通过这段时间学习,你思想上有哪些收获?”团支部书记在桌对面坐下来盯着林平山的脸问道。他在宿舍里代表团支部,对林平山进行清理思想的谈话。这是团支部找林平山的惟一一次谈话。
此时林平山担任班里的生活委员,管同学们的伙食账目宿舍卫生。班里把这服务性的职务安排给他做,要学习成绩好的同学多做些杂务锻炼思想。在用功读书跟个人名利几乎画等号的氛围中,他也乐于干这种杂活儿,试图挽回一些影响。
林平山看了他一眼,谨慎回答:“这段时间我学习了文件,对照校领导的报告进行检查,觉得以前看了不少乱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