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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但是现在可以结束了。你们自己继续喂养吧,用山羊奶,用粥,用萝卜汁。这
杂种什么都吃。”
泰里埃长老是个和气的人。他负责管理修道院的慈善基金,负责把钱分发给穷
人和急需的人。他期望着人家向他道谢,在别的方面不来打搅他。他对技术上的细
小事情非常反感,因为小事就意味着困难,而困难就意味着扰乱他的平静心情,这
一点他绝对不能忍受。他就连自己开门也感到恼火。他希望来人把篮子拿回家去,
别再用这婴儿事情打搅他。他慢腾腾地站直身子,一口气把这乳母散发出来的奶味
和像乳酪一样白的羊毛气味吸入。这是人们喜欢闻的一种香味。
“我不明白你要什么。我不明白你的目的何在。我只能想到,若是这婴儿继续
吃你的奶,再吃一段时间,这对婴儿是绝对无害的。”
“对他当然没有什么,”乳母嘎嘎地回话说,“但是对我却有害。我已经瘦了
十磅,而我却吃了三个人吃的东西。为了什么?就为每周拿三个法郎吗?”
“原来如此,我懂了,”泰里埃几乎轻松地说道,“我全明白了:这又是钱的
缘故。”
“不是,”乳母说。
“是的!这总是钱的问题。如果有人敲这扇门,总是和钱有关。我曾经希望,
我开了门,站在那里的人是为别的什么事来的。例如有人为送点小礼物而来。比方
说送些水果或硬壳果。现在正是秋天,可以送的东西不是很多嘛!也许是送花。也
许有个人跑来,友好地说:‘上帝保佑,泰里埃长老,我祝您日子过得好!’可是
我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来者若不是乞丐,就是个小商贩;如果不是小商
贩,那么就是个手工业者。如果他不要求施舍,那么他就是来要求付款的。如今我
根本不能上街。若是我上街,才走三步就会被要钱的人包围起来!”
“包围您的人当中不会有我,”乳母说。
“但是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不是这个教区里唯一的乳母。这儿有数百个第一
流的乳母或保姆,她们为了每周能拿到三个法郎,正争先恐后地要用自己的奶水来
喂养这个讨人喜欢的婴儿,或者是用粥、果汁或其他营养品来喂他……”
“那就把他交给她们当中的一个去吧!”
“……另一方面,把小孩转来转去也不好。谁知道他吃别人的奶会不会像吃你
的奶一样长得这么好、你得知道。他已经习惯了你的乳香味和你的心脏的搏动。”
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这个乳母散发出来的热烘烘的气味。随后,他发现他的话
对她毫无影响,就说:
“现在你把这小孩抱回家去!这件事我再跟修道院院长商量一下。我将向他提
个建议,以后每星期给你四个法郎。”
“不,”乳母说。
“那么一言为定:五法郎!”
“不行。”
“你究竟要多少钱?”泰里埃冲着她高声喊道,“五法郎对于喂养一个婴儿这
样次要的工作已经够多了!”
“俄压根儿不要钱,”乳母说,“我要把这杂种从家里弄走。”
“但这究竟是为什么,亲爱的太太?”泰里埃说,又把手指伸进篮子里摸摸。
“这的确是个可爱的小孩。他脸色红润润的,他不哭闹,乖乖地睡着,而且他已经
受过洗礼。”
“他着了魔。”
泰里埃迅速把自己的手指从篮子里抽出来。
“不可能!一个婴儿着了魔,这绝对不可能。婴儿还不是个人,而是个猿人,
他的灵魂还没有完全形成。魔鬼对他不感兴趣。是不是他已经会说话了?是不是他
身上在抽搐?他动过房间里的东西吗?他身上散发出恶臭吗?”
“他根本没有气味。”乳母说道。
“果不其然,这是个明显的特征。假如他着了魔,那么他必定会散发出臭气的。”
为了安慰乳母,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气,泰里埃把提篮举了起来,举到自己的鼻
子底下。
“我没闻到什么怪味。”他嗅了一会儿说道,“确实没有什么怪味。不过我觉
得,尿布里似乎有股味。”他把篮子朝她举过去,好让她来证明他的印象。
“我指的不是这个,”乳母没好气地说,一边把篮子推开。“我不是说尿布里
的气味。他的大小便的气味都正常。我是说他本人,这个小杂种本人没有什么气味。”。
──“因为他身体健康,”泰里埃叫道,“因为他身体健康,所以他没有气味!只
有生病的小孩才有气味,这是尽人皆知的。众所周知,一个出天花的小孩有马粪臭,
一个患猩红热的小孩有烂苹果味,而一个得了肺结核病的小孩则有洋葱味。他这些
气味都没有,他的身体健康。你是不是要他有股臭味?你自己的小孩是不是散发出
臭气了?”
“不,”乳母说道,“我的孩子散发出人间儿童应该有的气味。”
泰里埃小心翼翼地把提篮放回到地上,因为他觉得,对乳母执拗不从的愤怒已
经使他胸中升腾起激昂的情绪。在接下去的争论中,他免不了要动用两只臂膀来作
出更自由的姿势,他不想因此而使婴儿受到伤害。当然他首先把两手拢在背后,冲
乳母挺出他的尖肚皮,厉声地问道。
“称是不是坚持认为,一个普通的小孩,而且他毕竟是个上帝的孩子——我得
提醒你注意,他已经受过洗礼——必须有气味?”
“是的,”乳母说。
“此外你还坚持认为,假如小孩没有你所认为应该有的那种气味,那么他就是
魔鬼的孩子?你啊,你这个圣德尼大街的乳母让娜·比西埃!”
他把放在背后的左手伸出来,把食指弯曲得像个问号,威胁地举到她的面前。
乳母在思索着。她觉得谈话一下子转变为神学上的质问,很不对劲,她在这种质问
中必定会输给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乳母支吾地回答,“至于这事情和魔鬼有无关系,泰里
埃长老,您自己来判断吧,这事情不属于我管。只有一点我是知道的:我怕这婴儿,
因为他没有小孩应该有的气味。”
“啊哈!”泰里埃满意地说,又让手臂像钟摆一样摆回原来的位置,“那么我
们就不谈同魔鬼有关的事吧。好的。但是请你告诉我:按照你的想法,如果一个婴
儿有了他应该有的气味,这气味究竟是怎样的呢?你说呀?”
“这气味应该好闻,”乳母说道。
“什么叫做‘好闻’?”泰里埃对着她吼叫,“许多东西的气味都好闻。一束
薰衣草的气味好闻。肉场的味儿好闻。阿拉伯人的花园散发出好闻的气味。我想知
道,一个婴儿该散发出什么气味?”
乳母犹豫不决。她当然知道婴儿有什么气味,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已经喂过、
抚养过和吻过数十个婴儿,摇着他们入睡……她在夜里用鼻子就能找到他们,甚至
现在她的鼻子里也清楚地带有婴儿们的气味。但是她从来未用语言表达过。
“说呀!”泰里埃吼叫着,不耐烦地弹着自己的手指甲。
“好吧,”乳母开始说道,“这不是那么好说的,因为……因为虽然他们的气
味到处都好闻,可是他们并不到处都是一个味儿。长老,您可明白,就以他们的脚
作例子,它们的气味就像一块光溜溜的暖和的石头——不,更确切地说是像奶酪…。
或者像黄油,像新鲜的黄油,是的,千真万确,他们的气味像新鲜的黄油。他们的
躯干的气味就像……像放在牛奶里的千层饼;而在头部,即在头顶上和头的后部,
那几头发卷了起来,长老,您瞧,就在这儿,在您已经不再长头发的这个部位……”
她轻轻地拍拍泰里埃的秃头,他对这滔滔不绝的蠢话一时竟无言以对,顺从地把头
低下来。“……在这儿,确确实实在这儿,他们散发的气味最好闻。这儿散发出焦
糖味,这气味那么甜,那么奇妙,长老。您想象不到!假如人家闻到他们的气味,
那么一定会喜欢他们,无论他们是自己还是别人的孩子。婴儿的气味必定是这样,
而不是别样。如果他们没有这样的气味,他们的头顶上根本没有气味,例如这个杂
种,他的气味比冷空气还不如,那么……您想怎样解释,就怎样解释好了,长老,
可是我,”她铁下心来,把两臂交叉在胸前,对在她脚前的提篮投以厌恶的目光,
仿佛篮子里装着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