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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学徒1-15-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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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冬风在悬崖四周吹袭呼啸,日复一日毫无生机的寒冷否决了春天的任何可能性。骏骑葬在细柳林。堡内举行了“哀悼斋戒”,但为时甚短也很低调,只是遵循礼节而非真正的哀悼。真心哀悼他的人似乎被认为是有欠品味,他的公众生活早在他逊位之后就该结束了,这下子他居然死去,再度招引大家对他的注意,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父亲死后整整一星期,我被那道从秘密阶梯吹来的熟悉的风叫醒,看见黄色的灯光在召唤我。我爬起来连忙跑上阶梯,跑进我的避难所。能够逃离这陌生奇怪的一切真好,我又可以去跟切德混合药草、烧出奇怪的烟了。自从骏骑死后,我就觉得自己古怪地悬浮在空中不上不下,我实在不想继续这样下去。
  
但他房里工作台的那一头是暗的,壁炉冷冰冰。切德坐在他自己的壁炉前,招手要我去坐在他椅旁。我坐下,抬头看着他,但他瞪着炉火看。他抬起一只满是疤痕的手,放在我硬梆梆的头发上,一时间我们就这么坐着,一起看着火。
  
“嗯,就这样啦,孩子。”他终于开口,就只说了这么一句,仿佛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他揉揉我的短发。
  
“博瑞屈把我的头发剪掉了。”我突然告诉他。
  “是啊!”
  
“我恨死这头发了,躺在枕头上的时候又刺又扎,害我都睡不着觉,把长袍的兜帽戴上的时候,帽子也扁扁的立不起来,而且我这样子看起来好蠢。”
  
“你这样子看起来是一个哀悼父亲的儿子。”
  
我沉默了一阵。之前我把自己的头发想成是博瑞屈那种极端发型的稍长版本,但切德说得对,这是儿子为父亲服丧的头发长度,不是臣民为国王服丧的发型。这只让我更生气。
  
“但我为什么要为他服丧?”我把先前不敢问博瑞屈的问题拿来问切德。“我根本不认识他。”
  
“他是你父亲。”
  
“他只是在某个女人身上种下了我,一知道我的存在,他就离开了。这是哪门子的父亲,他根本没关心过我。”终于把这番话说出来,让我觉得叛逆。博瑞屈深沉强烈的哀痛和眼前切德的沉静悲伤令我愤怒。
  
“你并不知道这一点。你只听得到那些讲闲话的人的说法。年纪不够大,有些事情你还不了解,你也从来没见过一只野鸟假装受伤,好引诱猎食者来追它而不是去抓它的子女。”
  
“我不相信。”我说,但突然间我这句话不那么有把握了。“他从来没做过任何事让我觉得他关心我。”
  
切德转过身看着我,那双眼睛凹陷、发红,眼神看起来更苍老了。“要是你知道他关心你,其他人也会知道。等你长大成人之后,或许你会了解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为了让你安全、为了让他的敌人忽视你,而不与你相认相识。”
  
“嗯,这下子我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跟他‘相认相识’了。”我愠怒地说。
  
切德叹了口气。“如果他承认你是他的继承人,你的这辈子会结束得很早。”他顿了顿,然后谨慎地问:“孩子,你想知道他什么事?”
  
“所有的事。但你又知道什么?”切德愈宽容,我就愈闹别扭。
  
“打从他一出生我就认识他了。我跟他……合作过,就像俗话说的,‘有如手和手套那样紧密无间’。”
  
“你是那只手还是那只手套?”   
  
不管我多无礼,切德就是不生气。“那只手。”他略想了一下说。“一只悄悄动作、不为人知的手,戴着天鹅绒般的外交手套。”
  
“什么意思?”虽然我想发脾气,但还是忍不住感到好奇。
  
“有些事情可以做,”切德清清喉咙,“有些事情可以发生,让外交工作比较容易进行,或者让某一方比较愿意坐下来谈。有些事情可以发生……”
  
我的世界倾覆了。现实像幻象一样猛然出现在我眼前,我终于完全了解切德是什么人、我自己又将变成什么人。“你的意思是说,某个人可以死,然后就比较好跟他的继承人坐下来谈,他会比较愿意顺从我们的目标,不管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
  
“感激。是的。”
  
拼图的每一片突然就位成形,一阵冰冷的怖惧撼动我全身。所有的课程和仔细的教导原来全都是为了做这种事。我起身要站起来,但切德突然一手抓住我肩膀。
  
“或者某个人可以活下去,比别人以为他能活的时间更长2年、或5年、或10年,以老人的智慧和宽容让协商更容易进行。或者某个咳嗽咳得快死的孩子可以被治好,母亲在感激之余突然看出我们的提议对所有相关人士都有好处。这只手并非总是造成死亡,孩子。并非总是这样。”
  
“但次数也够多了。”
  
“关于这一点,我从来没对你撒过谎。”切德的声音里有两样东西是之前我从没自他口中听见过的:为自己辩护,还有伤心。但年轻人是无情的。
  
“我不认为我想继续跟你学东西了。我想我要去见黠谋,叫他另外找别人来替他杀人。”
  
“决定权在你。但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至少现在暂时不要。”
  
他的冷静反倒让我不知所措。“为什么?”   
  
“因为这会让骏骑为你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化为乌有。此时此刻,这么做不是个好主意。”他的一字一句深思熟虑、缓慢道来,充满了实情。
  
“为什么?”我发现自己低声说。
  
“因为有些人想要把骏骑的故事彻底结束,而最好的方法就是除掉你。那些人会密切注意你对你父亲的死有什么反应,你是否因此胡思乱想、坐立不安?这下子你会不会变成问题人物,就像他以前一样?”
  
“什么?”
  
“孩子。”他说着把我拉近他身旁,我第一次听出他语气中的亲近、占有之情。“此时此刻,你必须安静、小心。我能了解博瑞屈为什么把你的头发剪短,但老实说,我真希望他没这么做,真希望没有人因此又想起骏骑是你父亲。你还只是只小雏鸟……但是,听我说。现在暂时什么都不要改变,继续做你平常做的事,等6个月或1年之后再做决定。但是现在——”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切德的眼睛搜索我的脸庞。“你没听说他是从马上摔下来的吗?”
  
“听说了。我也听到博瑞屈咒骂那个讲这消息的人,说骏骑绝对不会从马上摔下来,那匹马也绝对不会把他掀下来。”
  
“博瑞屈必须少讲两句。”
  “所以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但我跟博瑞屈一样,都不相信他是从马上摔下来的。”切德沉默下来,我颓然坐在他瘦巴巴的光脚旁,瞪着炉火看。
  
“他们也打算杀我吗?”
  
他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只要我阻止得了,我一定不会让你被杀。我想他们首先需要说服黠谋国王说这么做有必要,而如果他们说服了他,我会知道的。”
  
“所以你认为是堡里的人下手的?”
  
“我是这么认为。”切德等了很久,但我保持沉默,拒绝问出口。他还是回答了。“我事前完全不知情,这件事跟我完全没有半点关连。他们连找都没来找我,大概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不只会拒绝他们,还会设法确保这事绝对不会发生。”
  
“哦。”我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但他把我训练得太好了,我已经太熟悉宫廷权谋的思考方式。“那么,如果他们决定要除掉我,大概也不会来找你。他们也会怕你警告我。”
  
他一手扶住我下巴,把我的脸转过去,与他四目相对。“你父亲的死对你来说就应该是很足够的警告了,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小子,你是个私生子。我们永远都是一项风险、一个弱点,永远都是可以牺牲的消耗品,除非我们是他们为了确保自身安全绝对不可少的必需品。这几年来我教了你不少东西,但这一课你一定要永远牢牢记住。如果你让他们不再需要你,他们就会杀了你。”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们现在就不需要我啊!”
  
“是吗?我会老,而你年轻又温驯,还有王室家族的脸孔和模样。只要你不显露出任何不当的野心,你就会没事。”他顿了顿,然后以小心的态度强调说:“我们是国王的人,小子,完全专属于他,你以前可能想像不到有多‘专’。没人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绝大多数人也早已经忘记我是谁,或者说我以前是谁。如果有任何人知道我们,也是国王自己告诉他的。”
  
我坐在那里,把一切谨慎拼凑起来。“那么……你说过是堡里的人下的手。但如果他们没有用到你,那就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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