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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探险家-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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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员把小艇推到水里,拼命划起来,无疑又是背朝海岸的皮尔里的命令。

  他妻子向他喊了什么,皮尔里头也没回,我也没听清是什么。

  一会儿,皮尔里夫人和玛丽站在那儿看着远去的小艇,向库克医生叫起来,让他再派一艘小船去。

  库克医生回应了。

  皮尔里的小船越来越近,另一艘小船却向岸边驶去。

  皮尔里身躯僵硬,却坐得挺直,如同刚才走路时一样。

  他双手放在大腿上,头一动不动。

  现在,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脸。

  他肤色很怪,是种透着樱桃红的褐色,我猜可能是自然因素加上营养不良的结果。

  他肯定刮过胡子,不然就是让亨森替他刮过。

  他下巴上的V形短须修剪整齐,上唇胡须也修理过,其鲜红的颜色在一身黑衣的衬托下异常惹眼。

  高大身材更凸显了他的衰弱,层层叠叠的衣服也掩饰不住。

  即便里面还加衣物,他的外衣也太显肥大,外套的肩线盖过了胳膊肘。

  风刮过时,他的裤子就像两面旗子,我都可以看到他棍子般的双腿。

  脑海里,我在做着对比,一个正向我驶来的人和我曾常常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个。

  他正常体重大概是200磅,我猜现在大概只剩下三分之二了。

  刚戴上的帽子,整整齐齐的衣服——说是衣服,其实就是一堆破布。

  他的身体已经垮了。

  他像一位受困许久的将领,出来跟敌人投降。

  我不会感到惊讶,他上船后,会把从亨森手里接过的东西递给库克医生,那会是象征投降的一柄马刀,或是一面折起的旗帜。

  我想或许会是这样,他是出来告诉库克医生,他已改变主意,要正式结束最后一次探险。

  他想站在这儿,面对库克医生宣布这个消息,而不是神志不清地躺在数个月都没离开过的帐篷里说这番话。

  他想体面地接受失败。

  他曾风光过,刚才还拖着残躯蹒跚走过海滩,摇摇晃晃地炫耀了一回。

  他现在看着也挺风光,泰然自若,面无表情的样子可以当军人的典范。

  埃里克号去接他妻女的小船从他身边不到10英尺处划过,他看都没看一眼。

  库克医生又扶紧了我的肩膀,像是在说皮尔里有亨森在身边,而他有我。

  小船划到埃里克号的另一边,看不到了。

  我看两个船员转动绞盘,绳子因为负重而吱嘎作响。

  接着,小船又慢慢出现在视线中,上面的四个成员出现了。

  他们像在空中飘浮,尤其是皮尔里。

  小艇升起时,他没看船,只是直勾勾地,茫然地盯着前方。

  他或许精神恍惚,不知道船就在眼前。

  亨森扶他下小船登上甲板。

  皮尔里转过身,面对着我们。

  他缓慢地同时转过头和身体,好像脖子没法动。

  他向我们走来,离库克医生10英尺时,伸出了手。

  库克医生拿开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快步迎上,像是要为皮尔里节省走这几英尺的力气。

  他握住他的手。

  皮尔里笑了。

  他环顾四周,扬起一只胳膊,却没说话。

  从照片上看到这幕情景的人一定会以为,这是埃里克号刚刚抵达伊塔,皮尔里划船前来欢迎库克医生。

  在远离家乡的异地,自然而然,两位绅士会开心地聊起来。

  库克医生跟着皮尔里的话题,如刚刚见到一样交谈起来。

  对这段漫长而无法避免的延迟,两人都小心地避免谈起。

  “北极的夏天,”皮尔里说,“自1892年,我们就没一起到这儿来过,库克医生。

  ”他的声音尽管有力,却在颤抖。

  “从那时起,我也根本没到这儿来过。

  ”库克医生答道。

  “那么长时间不到这儿来,我可受不了。

  ”皮尔里说道。

  库克医生仔细打量着皮尔里。

  皮尔里还是笔直地站着,头一动不动,双手背在身后,看上去非常镇定。

  我却看到他的目光在茫然地四处游移,如同盲人一般,好像心里有什么声音在和他说话。

  因为从没休息够,失去的两个脚趾的伤口无法愈合,站立的痛苦显现在他脸上,痛意甚至从他的眼神中露了出来。

  但他既没退缩,也没有变换支撑脚。

  “改变主意了吗?先生,您会和我们一同返航回家吗?”库克医生问道。

  “我恐怕没有。

  ”皮尔里答道。

  他闪过的笑容收紧了脸上的皮肤,紧绷的光泽如同打过蜡一般。

  “当然,你会照料乔和玛丽,送她们安全返回的。

  ”提到她们名字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岸边,小船已经快划到她们面前了。

  库克医生上前一步,抬起头看着皮尔里,轻柔地低声说道:“先生,除非您跟我们一道回去,我害怕她们会永远失去一位丈夫,一位父亲。

  ”“我们得再试一次。

  ”皮尔里答道,“要是我们这次没有成功,嗯,还会有其他机会。

  ”库克医生恳切地看着亨森,亨森既没说话,也没移开目光,可他的眼里却没有反抗。

  我听到皮尔里夫人和玛丽的小船划进了水中。

  “我以为你会忠诚于我,戴德里克医生。

  我曾以为,你会在我所有的探险旅程担当重任,会是我生死与共的伙伴。

  我想不到,那么小的一件事会对你那么重要。

  ”“皮尔里上尉,我不是戴德里克医生。

  ”“你当然不是。

  ”皮尔里说道,好像他没说过“戴德里克”几个字一样,好像他不是又一次把一个医生错当成了另一个。

  “与戴德里克比起来,你就是一位圣人,库克医生。

  那家伙是个杂种。

  ”“我必须绝对坦率地告诉您,皮尔里上尉,”库克医生说道,他几乎是在耳语了,“那不是去冒险,那是去送死。

  我得警告您,先生,您生着病,这不是您的错,但它却让您无法清醒地进行思考。

  没有人在算计您,没有人想伤害您。

  我们到这儿是想帮助您。

  我知道,很难让别人替您判断什么对您最有利,很难知道何时该把您的信任赋予别人。

  但我想劝告您,您得实实在在地权衡一下目前的处境,然后,请相信我,也请相信您的妻子和这儿所有的人。

  为了您,几次旅程中他们付出了很多。

  您愿意让我们带您回家吗?”库克医生说话时,皮尔里一直在笑,好像在说这些话骗不了他。

  他自己说话时也在笑,如同他知道库克医生并没有听懂他话里真正的意思。

  他们这样持续了一会儿。

  一个轻声地说,另一个不停地笑。

  听到皮尔里夫人的小船在风向号的另一头被绞上来,库克医生停了下来。

  皮尔里还在笑,他扬着头,目光四处游移,仿佛心里的声音又开始和他讲话了。

  皮尔里夫人和玛丽登上了风向号的甲板。

  玛丽看了父亲一眼,径直下了甲板。

  顾不上看脚下的绳索,皮尔里夫人踩着跳板从风向号上走了过来。

  库克医生急切地看着她,又看了皮尔里一眼。

  “皮尔里夫人……”他开始说道。

  “他知道我怎么想的。

  ”她轻声说道。

  她走向前来,颠起脚跟,像要吻她丈夫。

  她对他耳语了几句。

  皮尔里微微低低头,仿佛会动情,仿佛在强迫自己别哭出来一样。

  但是,如同从昏迷中被唤醒一样,他又挺直身子摇了摇头。

  “只有这种犯罪般的蠢行我无法原谅。

  ”皮尔里夫人说道。

  “跟我和玛丽回家吧。

  等你恢复好了,可以再试。

  ”“我只是有点发烧,库克医生。

  ”皮尔里说道,“现在烧已经退了。

  公正的人不会借我发烧时的言行指责我,况且现在我也记不得了。

  ”“您没发烧,先生。

  ”库克医生说道。

  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您的伤痛也没消失。

  您已经超越自己身体和大脑的极限了。

  现在两者都垮了。

  我是俱乐部派来带您回去的。

  ”“是的,是皮尔里北极俱乐部。

  你没那么幸运,不是库克北极俱乐部,现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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