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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后的归宿-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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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先生,我是为了一件命案来请教你的。你怎么拿我开玩笑?”

  伊的语调已显然有了变异,神态上的那股“火气”也消退了不少。霍桑也点了点头。

  他说:“抱歉得很,我怎敢玩笑?这是我的一种贡献。……唉,你说是一件命案?死的谁?”

  “一个朋友。”

  “是男朋友罢?”

  “不,是我在快乐舞厅时的同伴——好朋友。”

  我先前的料想总算不大差远。伊是个舞女,伊的这种装扮也许是被迫而然的,平心说来,那只有可怜的成分。可是我不懂社会上仅多那些并没有“可怜”因素,而自甘“可怜”的密司们,究竟又为着什么呢?

  “伊是谁?”霍桑的注意似乎渐渐儿转入正轨了。

  安娜回答说:“王丽兰。”

  “哈,又是个外国名字。”

  我不禁插口说:“唉,王丽兰是个大名鼎鼎的红舞女,前年不是曾被选为舞后的吗?”我暗忖这女子的死,事情也许会闹大。“

  安娜接口说:“是的,可是从去年起,伊不再伴舞。”

  霍桑说:“那末、伊是个卸任的舞后。是不是?现在伊怎么样死的?”

  “被人谋杀而死的——被一个什么人用手枪打死的!”伊的语声中开始有些悲哽。

  霍桑的脸色越发庄重了。他瞧着那舞女点点头。他说:“真可惜。近来舞女被人打死的已有好几个。上月里光明舞厅的胡玲玲,不是也被人打死在汽车中的吗?”

  姜安娜的眼眶上似乎泛出了一圈红晕。“原是啊。我们做舞女的,实在太苦了!太吃亏了!这一次我所以来请教你,一则为丽兰报仇;二则也为着我自己。人家高兴时随便把我们玩,玩厌了就随便处死!我们委实太没有保障了!”

  霍桑已摸出纸烟来烧着,把头仰靠着椅背,似在瞧着上面的承尘出神。我这时不禁产生了相当的同情。

  安娜又说:“霍先生,你如果能把那个凶手捉住了,那我情愿重重地酬谢你。我听说你是个万能的大侦探——”

  霍桑忙着把头回到了正常状态。“什么话!——万能?人谁是万能?对不起,我可受不住。”霍桑连连摇着头,脸上浮出不自在的愠色,嘴里仍吐吸着纸烟。

  霍桑从来不喜欢人家不合理的恭维,何况这“万能”两个字,更超越了恭维的限度。

  安娜颤声说:“霍先生,我不大会说话,请原谅,可是人家都这样称赞你。丽兰死得很苦,又十分奇怪。你就是不为酬报,为着一个可怜女子的惨死,也得费一些心力,把这件案子的真相查个明白。”

  伊的声音近乎哀求了,而且“奇怪”的字样也分明打动了霍桑的好奇心。

  霍桑正色答道:“好,我去看一看。伊在那里?”

  “伊死在伊的家里——青蒲路二十七号。伊家里本来没有一个亲人。——眼前有一个伊的姑夫,叫李芝范。

  “是这个姑夫告诉你的吗?”

  “不,先是金梅打电话通报我——金梅是丽兰的女佣人——我不曾接到伊的电话。后来看门的老毛在光明舞厅里找着我,我就赶得去。伊死得真凄惨啊!

  霍桑把身子坐直了,两指夹着纸烟,向我瞧瞧,似乎暗示我如果有意一块儿去,必须立刻去换衣裳了。我觉得没有向这姜安娜作什么告退表示的必要,便自顾自走出办公室的门,到楼上去。我在上楼梯的时候,听得安娜又在说话。

  “霍先生,现在我不能陪你去,别的话等你去查看过了再说。我还没有睡过哩。

  我暗暗唉了一口气。做舞女的也够可怜。我走进卧室的时候,又听得电话铃声在楼下响,霍桑的接话声音,也似乎很紧张而响亮,因此使我的更衣的动作,也加紧了速度。

  我穿好了一身灰色国产淡灰花呢的西装,并拿了些应用东西下楼的时候,那舞女已经走了。霍桑正在将放大镜、软尺、铅粉、骆驼毛帚、纸片等物放在他的外衣袋中。因为这几天在清晨和傍晚,他出外时总穿着那件鼠色薄呢的大衣。他见了我并不多说,脸色很紧张,这是我在上楼以前不曾瞧见的。

  我问道:“谁来的电话?

  霍桑沉着脸答道:“倪探长。

  倪金寿是霍桑多年的朋友,凡知道霍桑的人,总也会连带熟悉他的姓名。他在警界中服务已经二十多年,因着历年来勤恳努力而获得的劳绩,升迁到了现在的地位。不过若使能够适用定量分析的话,他的劳绩里面大概有若干成分是属于霍桑的。倪金寿倒也并不像一般不识时务的人,“一朝得志,尽忘故旧”。他对于霍桑仍保持相当的敬意,每逢有疑难或关系比较重大的案子,依旧和霍桑保持着联系。这一次的电话是他打来的,可见又发生了什么棘手的疑案。

  我又问道:“什么事?”

  霍桑答道:“再巧没有,就是这件舞后王丽兰的血案。不过这情报的来由和刚才的不同。”

  “谁去报警的?

  “有一个陆健笙。”

  “陆健笙?——是不是那华大银行的经理?”

  霍桑一边扣着他那身藏青哗叽便服的衣钮,一边向我瞟了一眼。“你也认识这个人吗?倪金寿为了这个人,口气里有些着急。我想不到银行家的权势,竟也会波及到你这个弄笔头的人的身上。”

  我呆了一呆。“怎见得?”

  “你的语调和面容的表示,都给予我这样的印象。”

  “唉,我并不是因着他是银行家。他在社会上的确有相当地位。他是妇孺救济院的院董,银行联谊会的执行委员,又是平民工场的创办人——”

  霍桑忽摇着手阻止我道:“好啦,好啦。你且慢着盲目地崇拜,仔细瞧瞧他的人再说。你难道不知道社会上仅多那些套着‘名流’‘闻人’的面具,暗地里干着丧良无耻勾当的人吗?……好啦,别空谈。倪金寿似乎很着急,正焦急地等我们。走罢。”

  这时刚交七点三十分钟——四月十九日的早晨,星期一。从霍桑寓所到青蒲路,汽车的途程,只有七分钟。霍桑的汽车在二十七号门前煞住的时候,有一个派在尸屋门口看守的九十九号警士,忙走过来开车厢的门。他是熟识霍桑的。

  他把手在帽檐上触了一触,招呼说:“霍先生,倪探长等候好久啦。”

  霍桑点点头,跳下车去。我也跟着下车,随手将车厢门关上。

  这发案的二十七号屋子是一宅半新的小洋房,共有三层,外面用水泥涂刷,上下都是钢条框子的玻璃窗,窗内衬着淡黄色的窗帘,外观很精致。这时楼窗的一角受了大阳,正闪闪射光。这屋子是孤立的,门面向青蒲路,是朝南的:东侧临大同路的转角;西边是一小方空地。

  屋子前面有一垛短墙,墙上装着尖刺的短铁栅。那门是盘花的铁条做的,上端也有尖刺,都漾着淡绿色。我们刚踏进这铁条门,便瞧见左手里有个小小的花圃,约有八九尺深一丈半以上阔。圃中种着些草花,内中几朵浅红的月季,瘦小异常,受了夜雨的欺诱,嫣然开放,可爱又觉可怜。有几只瓷盆倒很精细,但随便放在地上,瓷面的四周已溅满了泥水,显得屋主人对于莳花的工作并不感到怎样的兴趣。右侧里也有一小方空地,有短冬青树隔着,不过已被那看门人的小小的门房占去了一大半,加着另有一株棕树,实际上已所“空”无多。

  我跟着霍桑走上那条阳光初照还没有干透的水泥狭径时,那瘦长身材穿一件玄细呢夹袍子的倪金寿探长,早已从里面迎了出来。

  “霍先生,包先生,劳驾了。这件事很奇怪——似乎有些儿麻烦。”

  霍桑微笑着答道:“那末,我不能不先向你致谢,你又让我有一个广开眼界的机会。”

  倪金寿又跟我们握了握手,领导着走上那三级水泥阶。霍桑的目光在地上和左右两旁流转着,显见他已在施展他的优越的观察力。我瞧见这水泥径上浮着一些儿泥,显见是从旁边花圃上经雨水冲过来的。花圃的泥地上,经雨水冲刷得非常平整。

  倪金寿忽向我作多余的警告。“包先生,小心,请从木板上走,地板上有着重要的足印呢。”

  那正门口铺着两三块旧木板,转接到左手里一个开着的门口里去,掩护着木板下面的足印。霍桑忽站住在门口外的一小方棕垫上面,蹲下身子,将木板移过一边,两行很显明的男子皮鞋的泥印,和一行女子的高跟鞋印,便赫然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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