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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第6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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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底下叫“大叔”。载振一见是他,愁怀略解,拉着他的手到僻处说话。

“大叔!”袁克定说:“我父亲已经知道这回事了,有电报来,请王爷跟大叔别着急。风浪虽大,消得很快,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喔,”载振问说:“电报是打给谁的?”

“打给杨杏丞的。他此刻到中堂那去了,一会儿会来,必有妥当的办法。”

听得这一说,载振心神略定,愁绪稍减而怒气反增,愤愤地说道:“人心太险!云台,咱们就是《红楼梦》上的话,‘一荣皆荣,一枯皆枯’。你看见这情形了,只怕对你父亲也还有不利的举动。”

“是!‘一荣皆荣,一枯皆枯’,我父亲拿王爷跟大叔的事,当自己的事一样。好的是要查的人,都在天津,多少是有把握的。”

载振让他提醒了,顿时精神一振,“不错啊!人都在天津,还怕逃得出你父亲的掌心。”他说:“咱们等杏丞来了好好商量一下,事情要办得干净利落。”

正说到这里,听差来报:“杨大人到。”接着只见杨士琦步履安闲地踱了进来,见面致礼,换到载振的书房去密谈。

“请姨奶奶赶紧预备,回头就有人来护送她到天津。可不能修饰,最好乱头粗服。不过,要遮人耳目也难。”杨士琦念了句唐诗:“天生丽质难自弃。”

载振为之啼笑皆非,“这是什么时候,杏丞,”他苦笑着说:“你居然还有开玩笑的心情!”

“要有开玩笑的心情,才能化险为夷。育公,请你先进去关照姨奶奶,检点随身衣服等在那里,说走就走,片刻不能耽搁。”

“原就预备好了的。”载振突然想起,大声喊一句:“来人!”

走来的是个俊俏小厮,是载振的贴身跟班小福,进来先向杨士琦与袁克定请了安,才走到主人面前去听使唤。

“你进去告诉姨奶奶,别戴首饰,尤其是那只戒指最惹眼。

你得看着,让她卸下来。”

“是了!”小福答应着,转身便走。

“杏丞,我得知道,翠喜到了天津,怎么安顿她?”

“只有安顿在王益孙那里。”

“安顿在他那里?”载振不由得心里嘀咕,“不能安顿在别处吗?”

“不能!有移花接木一计在,非王益孙顶个名不可。”

“真的只是顶个名?”

这话杨士琦无法回答。“嗐,育公!”他不以为然地:“这时还顾得那许多?”

“大叔,”袁克定率直地说:“祸水去之唯恐不速,何必自寻烦恼。”

“好吧。”载振扭过脸去挥一挥手,就象杨翠喜此时在他眼前似的。

“育公,”杨士琦又说:“醇王跟燮老,当然不能亲自到天津去查,已经派定两个人了。一个是正红旗满洲印务参领恩志,一个是内阁侍读润昌。恩志不必管,润昌那里该打个招呼。能不能赏一张名片,我派人传育公的话,向他致意?”

“那有什么不能?”说着,载振亲自找出一张名片来,递给杨士琦。

“还有件事,”杨士琦说:“我是转达那中堂的意思,这一案即使水落石出,尽皆子虚,可是在育公似乎不能没有表示!”

“表示?”载振愕然:“表示什么?”

“应该有个闭门思过的表示。”

载振想了好一会,爽然若失地说:“是要我辞官?”

“是!差缺都要辞。”

“这!”载振问道:“老爷子怎么说?”

“王爷的意思,大叔,”袁克定插嘴:“你该想得到。”

“有句成语,叫做‘上阵还须父子兵’,”杨士琦紧接着说:

“育公,试想父子上阵,谁个当先?”

载振恍然大悟!父子同时被劾,如果不能两全,当然是他退避言路。体会到此,反有如释重负之感!因为他很清楚,是自己“罪孽深重”,祸延老父,所以一直不敢回府。如今有此护父之功,稍减不孝之罪,可以少挨多少骂,自然乐从。

“杏丞,这样办很好。所难者是这个折子的措词,就烦大笔,如何?”

“理当效劳。”杨士琦安慰地说:“育公,一时顿挫,不必介怀,所谓盘根错节,乃见利器。只要慈眷仍在,必能三两年内复起。”

“那是以后的话了。”载振泰然地,“反正只要把这场风波压下去,无所不可。”

※    ※ ※

正红旗满洲印务参领恩志与内阁侍读润昌坐头等火车到天津时,是由北洋衙门派出一名候补知府在迎接。此人名叫世寿,籍隶镶红旗,是润昌同旗的好友。由于恩志与润昌,算是奉醇王载沣及大学士孙家鼐所委任,到天津来私下查访。为了遮人耳目,不便由首府或首县公然迎送,因而特地挑中世寿来负招待的总责。

下了火车上马车,接到英租界一家字号叫“利顺德”的西式旅馆,住的是每天大洋十六元的特等套房,有卧室,有客厅,有洗澡房。开出窗去,便是公园,轩敞爽朗,比起旧式客栈来,不知高明多少倍。

但是恩志却住不惯,“世大哥,”他说:“两个人占了六间房子,未免太糟踏,再说,这个坐着拉的洋马桶,我也用不惯,一大早起来,非上茅房蹲在那里不可。怎么着,世大哥,换一家吧?”

世寿与润昌都为之啼笑皆非,但无理由可说,唯有依他,换到日租界旭街乐利馆,才算安顿下来。

“世大哥,”恩志又发话了:“我有一张名单在这里,劳你驾把地址都写上,再派个听差来,明天领着我跟润二爷一家一家去查。”

这使世寿与润昌的诧异更甚于他不愿住利顺德,两个人面面相觑,好久说不出话来。

“怎么着?润二爷,”恩志问道:“我的话说错了?”

“那里,那里!”润昌急忙分辩:“咱们先吃了饭再说。”

及至下了馆子,只见润昌不断劝恩志的酒,世寿心里明白,帮着殷勤相劝,毕竟把他灌醉了。等送回旅馆,已经鼾声大作,打雷都惊不醒了。

“到我屋里坐去!”

世寿跟着到润昌屋子里,煮茗相对,世寿蹙眉低声,指指间壁:“怎么派了这么一个不懂事的来?”

“有小醇王那样的主人,就有‘那位’那样的下人。咱们不管他,你说吧,这件公事该怎么办?”

“润二哥,这趟是好差使,不瞒你说,我也大大地沾了你的光。只要这件案子一了,上头答应派我一个铜元局会办的差使,所以,润二哥你有话尽管说,我一定尽心尽力,替你办到。”

“你说吧!我又不是不漂亮的人。”

世寿沉吟了一下回答说:“祸是段香岩闯出来的,他愿意拿一万银子,袁大帅总也要送程仪,听说是四百两一份。润二哥,我沾的光不少了,又是老朋友,我分毫不落,涓滴归公。”

“那也不必!交情是交情,办事是办事,大家按规矩来,少不得有你一个二八扣。不过,买个窑姐儿一万二千两,莫非我们两个连这个数都不值?”

“要加个二千两,大概……。”

“不,不!我是作比方。”

“那么,润二爷,你开个价儿!

“这可难说了!瞧你的面子,来这个吧!”说着,润昌伸出两个指头。

“他的也有了?”世寿一指隔室。

“你不必管他,那归我说话就是。”

“是!是!”世寿赔笑说道:“润二哥,我不能驳你的老面子,这样吧,我把我那个二八扣省出来,明后天你带一万六千银子回京。间壁那位归你自己安排,我一字不提。”

润昌盘算了一下,慨然答说:“好吧,世三爷,冲你的面子,就这么说。你也不必给我一万六,一万五就行了!按说,我从京里来,吃的、用的,该替你多捎一点儿,只为走得匆忙,来不及预备,那一千银子就算折干儿。至于那面你戴不戴帽子,就全在你自己了。”

“不戴帽子,不戴帽子,自己人的事,我还想落后手,那成了什么人了?”世寿紧接着说:“公事呢?润二哥预备怎么办?”

“怎么都可以。不过,我得跟你说明白,案子里有关系的人,过两天得进一趟京。”

世寿大吃一惊,“怎么?”他问:“还得过堂?”

“什么过堂?醇王和孙中堂跟大家见个面,随便问几句话,不必慌张,反正凡事有我。”

“好,好!一切拜托。”世寿想了一会说:“明天上午,我派车来接,请润二爷一个人来好了。”

※    ※ ※

到得第二天,恩志宿酲未解,躺在床上起不来,润昌正好单独赴约。

见面的地方是在一家饭馆里。跑堂的将门帘一掀,只见里面除了主人还有个陌生人在,经世寿引见,才知道就是王锡瑛。

王锡瑛春风满面,笑起来眼角两道极深的鱼尾纹,正是走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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