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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寒图-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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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窝里象有一根针猛刺着,眼前一阵阵发黑。现在已经记不起当时我是怎么从小展室里走出来的。我走到校园里,还耳听到有人小声而愤愤不平地骂潘大年。但那是谁在骂,骂的什么话,都记不得了。好似当时也没有听清楚。
  我走出大门,独自一人在学院的大堤上漫无目的地徘徊着。天色渐渐暗下来,风也大了;我任凭刺骨的朔风刀割一般吹到脸上,不去管它,脑袋里乱烘烘地旋着一个痛苦的问题: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呵!难道二三十年结成的友谊还靠不住吗?难道有的人非要你以粉身碎骨为代价才能识出他的真面孔?而且,我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对潘大年早有看法而不对老沈说明白?为什么老沈送给潘大年这幅画时,自己已经有不稳妥的感觉而在当时未加以阻拦?这里边难道不也有我自己的过失吗?我也害了老沈呀!
  直到天黑我才下了河堤往回走。途经一个包子铺时,我走进去,没买包子,只要了二两白干酒和一碟小菜。我是从来不进酒店的,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一醉方休的欲望。喝过两小盅之后,同桌的两个工人的谈话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两个都是中年壮汉,都穿着粗拉拉的沾着油污的劳动服。不甚干净的结实大手把小小的酒盅不住地送到唇边。他俩已经喝了不少酒,脸红得象两块红布。而且正在骂一个丧失道德、出卖良心的人,骂得那么痛快解气,每句话都象是替我骂出来似的,比喝酒还痛快。我借着酒劲儿对他俩说:
  “师傅,我要碰到你们所说的那种人怎么办?”
  其中一个阔脸、浓眉、胡茬挺密的汉子,用他被酒烧得红红的大眼睛看了我片刻。忽然喷着一股浓浓的酒气,象发火那样怒气冲冲地对我说:
  “这种人是披着人皮的畜牲,他们见不得人。你应该找他去,抓着他的脖领子,奶奶娘地狠骂他一顿,揍他一顿!”
  我被他这带劲话刺激得脸颊火辣辣地发烧,心中的情感象加了火,哗哗地滚沸起来。不知哪来的一股劲,我“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把剩下的半壶酒全倒进肚子,大步走出饭铺,径直去找活大年!
  到了潘大年家里,我使劲擂门,声音大得震耳。
  有人出来开门,白晃晃的一张脸正是潘大年。潘大年盯着我的脸看了看,表情变得愕然:
  “呀,老何,你怎么啦?什么事?你醉了吗?你怎么会喝醉了呢?快请进来!”
  我二话没说,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他从门里拉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力气怎么那样大。那一下,竟象拉过一个空空的纸盒子似的。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潘大年,你做得好事!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害老沈?你,你,你究竟为了什么?!”
  潘大年踉踉跄跄地在我面前站定了身子。他从未见我这样气愤过。他害怕、尴尬、惊慌,我也从未感觉过他胖胖的白脸如此可憎,那双小眼完全是一双叛徒的眼睛。然后他装出一副惭愧、后悔莫及与可怜巴巴的神气,哀求地说:“老何,老何,你别急,你听我说。我,我没办法呀,压力太大呀!”
  我听了,胸中怒气更是一发而不可遏止。这下子,满身的酒劲全冲上脑袋,我大叫;“你,你不是人!”但来时早想好了的骂他的话,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我的嘴巴直抖,提紧的拳头直抖,浑身猛烈地抖动着。
  “老何,请你为我想一想,我……我有一家子人呢!”
  我朝他的脸“呸!”地吐一口唾沫。猛转身,气冲冲地走了。潘大年在后边紧紧追着我,不住地哀恳着:
  “老何,老何,你等等,你等……。”
  我回头朝他吼一声:
  “你滚开!你要是还想出卖,就连我一同出卖了吧!”
  我走着。一个人,直冲冲又跌跌撞撞的。酒意与怒气在我的血管里奔腾冲撞着,浑身仍颤抖不止。眼里流着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任凭它流,也不去抹。走着走着,我又恨起自己来。恨自己没有刚才遇到那两个工人的一股豪气。为什么不抡起胳膊,狠狠揍他一顿!

 四
  又是一个严寒酷烈的严冬,又是大雪纷飞的一天。我来到老沈家。事情已经相隔一年。一年来,我几乎没和老沈见过面。
  自从那晚我骂潘大年后回家,当晚心脏病就犯了。心疼如绞,犯得从未这样重,若不是老伴及时给我服了硝酸甘油,恐怕没有今日了。那一阵子我病得厉害,经不起刺激,甚至连人家大声说话都受不住。我一个在福建老家武夷山山沟里务农的儿子赶来,把我接回去养了整整一年。这期间学校曾派过两人追到福建,向我了解老沈作那幅《斗寒图》时的情况。我说:“梅花刚强不阿,不惧严寒,人所共知,题做‘斗寒’并不足为奇。老沈是借它沤歌革命者的气节吧S”除此,我什么也没说。
  幸好这两人比较正直。他们言语间反露出对老沈的同情,并未对我再加细问,就返校了。但没对我透露有关老沈的任何情况。
  这使我难以放心得下。在这武夷山蓝色的山窝窝里,时时思念那遥远的难中友人。每日,看着晨岚从谷底升起,听着暮鸦带着一片喧噪声归返山林;或者当那疾疾的春雨浇着屋顶,或者当那经霜雨变红的秋叶飘人窗来,我都会无端地联想起老沈来。尤其是一场大雪过后,万籁俱寂,满山遍野一片银白;横斜在山拗里的几株野梅分外娇艳。那鲜红的花儿在清澄凛冽的空气里盛开着,散出幽馨。见此情景,我就更会怀念老沈。心怀忧虑,揣测种种。便独对花柱,默默祈望他安然无事。每每此时,这做霜斗雪的梅花便是我唯一的慰安。它仿佛捎来信息,告安于我:老沈依然如昨日那样刚强坚毅乐观。为什么梅花会有此神奇的除力呢?只有请那幅《斗寒图》来做解释吧
  由于老沈这件事,再加上当时在搞“反击右倾翻案风”,人人都感到从未有过的沉重的压抑。整个社会动荡不安,不知道要发生怎样的骤变。家里人都劝我,文艺这行风险太大,不能再干了。我儿子便陪我回校一趟,以病为理由,办理退休手续,就此退出画坛,搬回老家,在这天远地偏、空气纯净的山沟里隐居起来,“弄风吟月归去休”算了。我回到学校,感到气氛比一年前更紧张和沉闷。学校里的 “反击右倾翻案风”搞得火热。几位领导人人自危,反没人肯决定我的事。看来一时退休还办不成。我便打算再返回福建去,并且打算连老婆也一同带回去,免得惹事生非。
  我向系里同事悄悄打听了老沈的情况。
  原来他自“黑画展”开办那天,就被隔离审查。开了无数次批判会,叫他认罪。他不肯。为此,一度学校里传说,赵雄对院领导主要是对杨主任很不满。认为他缩手缩脚,运动不力,似有包庇沈卓石之嫌。以大家分析,杨主任确实不是心黑手狠的人,对学校的老教师他也有一定的感情,故此对老沈总不肯做得太绝。但他夙来胆小怕事,也决不敢出面为沈卓石鸣冤,哪怕暗中出力也不敢做。后来赵雄竟亲自来到学校参加一次批判大会。会后大字报上沈卓石的名字就全打开了黑叉。过了半个月,老沈就被宣布为“现行反革命分子”而撤去一切职务,调到后勤组监督劳动。他每天做运煤、倒垃圾、清扫校园和打扫厕所等事。范现因犯了“包庇沈卓石” 的错误,调到食堂卖饭票。潘大年仍留在国画系里做教师。但他不单在教师中,就是在学生中间也已名誉扫地,没人答理他。上课时,学生们还故意顶撞他,冷言冷语嘲弄他。他终日郁郁寡欢,走路总低着头,好象怕见人。可见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听到这些情况,尤其是老沈的境况,心里难过极了。在这次返闽之前,说什么也要看看他去。他遭此重难,必然十分需要朋友的温暖与安慰呀!
  我敲了敲老沈家的门。一边拍打着帽顶和肩头的雪花。
  来开门的是沈大嫂。她一见到我,并不象我想象的那样总归一年未见,应该感到兴奋。但她显得疲惫、冷淡、无精打采,甚至连一点欢迎的意思都没有。
  “老沈在家吗?”我问。
  “他……”沈大嫂竟表现得迟疑不决。我猜到老沈在家,她却不想让我见他。
  正在这时屋里发出老沈的声音:
  “请!是老何吧?”
  “是,是我呀!老沈!”我叫着。
  老沈跑了出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带着旧友重逢的冲动劲嚷着:“快请进,老何,老何,请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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