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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白见他这样躺着，半边侧脸笼着光，双眼紧闭，好像睡着了般，除却嘴角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挂着，让人没缘由地觉得安心，不由得搅了一边的草根，低声道：“其实，真的没什么的。”
半晌未曾听见回音，她也学着游中的模样闭了眼，半趟在草堆上，身子下是凉凉的大地，不需要抬头便可以看见澄澈的天，一头映了火光而翻出暖黄，另一头却是清冷的湛蓝，偶尔有微风吹来，撩起细细发丝，挠得人脸都痒痒的，晓白也禁不住笑起来，道：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笨呢。”
“好像从最开始，就一直都在拖别人的后腿，在方府，如果没有方浩一直护着我，我也许就会过得更凄凉吧？到了碧游堡，也只有让别人保护的份，好不容易到了木棉坞，能够尽自己的一份力去保护它，却发现自己原来根本就不能真正为它做些什么。”
“百百很好，她能够上战场，可以为了木棉坞而同外头的人拼命，而我，技不如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第一次百百带我出去打劫，就因为我不小心出声而让敌人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实在是……”
“桃斐也很好，虽然不能配着百百出生入死，可是他也能为木棉坞押上一切，百百失踪，他会那样上天入地地去寻她，果决利落地将百百娶了，不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金花也很好，不但待人温柔大方，还可以救木棉坞于水火之中，这一次要不是遇见了她和孙公子，我真的不知道木棉坞究竟会变成怎样。”
“还有，方浩也很好，脑子那么灵活，知道那样多的经商道理，才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够带着木棉坞走到现在这一步，要是换做我，一定不行的吧……？”
“檀离也是好的，还有桃花夫人，就算卧病在床，也依然时刻关心着木棉坞，知道应该在什么样的时候抽手来锻炼百百和桃斐，先生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学，能够治好好多好多人，多好……”
“桃生也好，这么小就这么聪明，怕是连百百都不如，什么都明白的样子，也知道怎么自救……”
“还有你，也是好的，武功高，在碧游堡里也能够让人佩服，对人也好，找人的速度也这么快，为什么，就我一个人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能坐，只能一直这样看着你们……”
晓白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被微凉的夜风一吹，就要散去，游中赶忙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什么，触到的却是晶莹的泪花，在晓白的脸上绽开。
这，莫非，是第一次看见她流泪？
从前被自己那样戏弄，整日被以训练的由头强制得让她爬山下水她都不曾哭，在方家，遭人嫌弃，百般刁难也不曾哭，甚至在木棉坞，一个人独自面对了那样多的杀戮，她也不曾流下一滴眼泪，可是现在……
指尖的泪水越攒越多，已经濒临决堤，游中心急如焚，一个翻身，恰好将她压在身下。
他哪里顾得上那么多顾及，只一心想着怎么止住这小丫头的泪水，手忙脚乱地全然没有个准头，却忽然听见身下的人默默望着他，轻轻开口：“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他懂，他懂她的绝望，百百也好，金花也好，谁都好，都比她要强上许多，她不过是初入江湖的小丫头，又怎么可能轻易就能一飞冲天。
大家因为顾及着她，担忧着她，所以越发得护着她，不舍得让她受到一点儿伤害，所有事情全部都揽到自己怀里，这样，却更加加重了她的不安而已。
只是谁都忘记了，晓白这丫头来得比谁都倔强，虽然表面上看着一点儿也不清醒的样子，可是心思却是比谁都通透，她不过是愈发感觉到自己同身边的人的距离，只能无力地看着自己离他们越来越远，这样的撕心裂肺的痛，又有几人去在意过？
她打小就没有父母的疼爱，所以才将朋友看得尤其得重，身边的人太过耀眼，太过优秀，总是会担心自己被抛下吧，因为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的价值，就算带在身边也不过是个负担，不如丢下，换一身轻松。
所以她才一直这样拼命勉强自己，偷偷下山，什么都不带便这样莽撞地想要去寻到桃生，给寨子里的人分忧，这些他们都知道，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将这些看做是晓白努力向他们靠近的表现而说出一声赞扬的话语。
游中简直心急火燎，安慰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任晓白这样静静地哭着。
远方的热闹渐渐地散去，时间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不知道漏下了多少沙砾，一直等到天色深深，那最后一点而热闹也尽数散去，晓白终于是止住了抽泣，咬着下唇，抬眼瞧了瞧一直压在她身上的游中。
两个人虽然全无动作，不过衣裳却也因为方才游中的别扭而被稍稍扯皱，在上面的游中被晓白这样一看，顿时口干舌燥地心虚，眼神不自觉地飘忽，似乎是眷恋极了这样的温暖，不愿意离开。
她静默地想了许久，刚想开口，忽然远方传来悠悠脚步，深深浅浅，带着些失魂落魄的味道，似乎是饮醉的路人，惊得游中赶忙跳起，将晓白从地上扶起，细心收好了她有些凌乱的衣裳。
“你们。”微沙的声音，一听便知道是饮酒过度造成的，只是晓白听着这声音很是耳熟，不由得朝着那边望去。
朦胧月色之下，抛釉的酒壶散出柔和的光晕，潮红的脸上，一双璀璨的眸子染了酒色却不减温柔，白衣落拓，身子歪斜衣角曳地，端着酒壶的那只手就这样定格在空中，唇边酒渍未拭，映了月色，这样呆愣地瞧着他们。
“是你。”游中眯了眼睛，身子紧绷，带着浓浓防备。
那人似乎还未认出他俩，只侧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晓白，自嘲似地扯了嘴角，道：“这位小娘子看着很是眼熟，不知道究竟是哪家楼里头的，小爷我下次好去光顾，一定让你……啊……”
他话还未完，游中的拳头已经招呼上来，酒壶碎地，溅起的都是晶亮的水花，就好像方才晓白脸上的眼泪一样，吓得晓白都是一阵抽气。
此人不是别人，却是那原本应该白衣似雪，翩然卓绝的方白衣，虽然长大了，不过眉目间依然是从前的那般清秀，晓白一直都记得他假装坏笑时的模样，笑不达眼，整张脸看着，都是浓浓的忧伤。
被游中这一拳招呼了，方白衣的酒醒了大半，揉揉被凑疼的右脸颊，二话不说，伸手就要打回来，游中哪里肯让他得逞，不过仗着自己未醉，回身跃到晓白，将还在发呆的她一带，迅速消失在了夜色空蒙之中。
*——*
回到邱府，里面的人已经寻了他们好久，见他们终于回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邱老爷已经睡去，管事的上前来对着游中拱手，恭声说：“方才有位公子，说是你们的朋友，一直在前厅候着不肯走，您看……”
游中双眉一拧，怀里的晓白似乎有些倦了，喵呜一声嘤咛，听得人浑身都酥，他心一软，将怀里的人又揽紧了些，对着管事的道：“我们这样喧宾夺主，实在不好意思，不过在下的——未婚妻有些倦了，可否请您先去前厅招呼着，就说我安顿好她，即刻就出去相迎，如何？”
自打老爷将晓白收做干女儿，府里上下都在纷纷猜测这两个人的身份和关系，如今见游中忽然改口管晓白叫未婚妻，管事的心里免不得咯噔一声，瞬间赔上笑脸，道：“自然是好的，我这就出去。”
*——*
将晓白带回房间，监督着她上床，给她掖好被角，又轻轻吻上她的额头道一声晚安，一直等到她的呼吸变得悠长平稳，游中这才舍得出门去。
他不心急，所以步子都闲散得很，明明不长的一段路，却让他走出了好半点时间，前厅的蜡烛还燃着，透过窗户打在一边的低矮灌木上，一只夜蝙蝠扑扇着翅膀从房檐飞远，他不自觉皱了眉头，似乎，有不怎么愉快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压倒了… …。
虽然有人搅局……
章节68
果然，他前脚踏进前厅，心里便涌上这样无奈的感慨。
端坐在椅子上，正一手拨着茶叶沫子安静等人的，不是那阴魂不散的方浩，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