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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 2003年第08期-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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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烧菜,老板娘收钱,我和梁晴招呼客人。客人有身体不舒服的,梁晴吃饭前为这些客人的健康祷告。店里来了乞丐,老板和顾客都将乞丐往外轰,梁晴却总是拿了些钱或吃的送过去。完了还为这乞丐祈祷。有人在街当中逮住了一个小偷,一伙人上来对小偷拳打脚踢,梁晴见了,奔过去拨开人群,求人们不要再打。事后我好几次见她为这小偷祷告。饭馆右边的十字路口出了事故,一个年轻的女教师被大卡车从身上碾过,梁晴为这个陌生的死者流泪祷告了一星期。我还听见梁晴祈求她的上帝,让他哥嫂改掉说脏话、爱吵架的毛病。梁晴为我和我的家人祷告,因为她的祷告,我跟老爸去了信,说是在城里打工,还咬咬牙给他寄去500元钱,算是还他那头猪。我感到梁晴不属于这个饭馆,她会逼着她哥嫂将酒菜的价格往下压再往下压,或者自己拿笔在价格本上改了;她会逼着他们将我的工钱往上涨再往上涨。用他的哥的话说是“吃里爬外”。我知道这是她作为一个基督徒的信念在起作用。
  第四天,梁晴做完晨祷,出去买来消毒液认真给店里消毒,又叫我在纸上写了“店内已全面消毒”几个字贴在门口。但还是不见客人来。梁晴坐在桌子跟前去读《圣经》。老板烦躁地拨弄算盘珠子。老板娘在厨房专注地煎药,屋里弥散着浓浓的药味,以及从老板娘口里呼出的大蒜的臭味。我顶着臭味看小D发过来的两则短信息:
  “非典的八种死法:戴口罩闷死,乱喝药毒死,被消毒水熏死,不敢上街买菜饿死,怀疑被传染把自己吓死,出差疫区被亲朋躲避郁闷死,散布谣言被骂死,公共场合打喷嚏被扁死。”
  “若你现在上班,你是战士;若你现在逛街,你是勇士;若你现在聚会,你是斗士;若你躲在家里,你就没事;若你看了短信不回,那你是烈士。”
  小D是我买菜时认识的在一个汽车城洗车的同乡,和他一同去买了两只廉价手机,此后他就屁颠颠的将短信息一拨儿一拨儿地发过来,自然都是转发的别人的。就像他告诉我的那些关于非典的说法——说病毒是外星人弄来的,目的是要灭掉我们人类,好让他们成为地球的主宰;又说是从动物身上来的,人将什么动物都杀了吃了,动物要复仇了;又说可能是什么国家制造出来的生化武器……都是小D从洗车的顾客那里听来的。
  这时柜台上的电话叮铃铃响了,老板娘从厨房里窜出来,抢在老公之前抓起话筒——她现在听电话很积极,总觉得会有关于非典的最新消息从那里传出。她相信小道消息超过相信电视。只听她啊啊啊地叫,第一声短促,第二声尖厉,第三声走调。与叫声相应,她的脸色先是绿,再是白,最后是死灰色。她面呈死灰地兀立在那里,手里的话筒咣当掉下去,摇摇晃晃地碰着柜台脚。老板骂一句“神经病”,拾起话筒扣到电话机上。老板娘回过神来,脸依然是土色,嘴里喃喃道:“坏了,坏了。”她一边说了五个“坏了”才正式说道:“有个非典病人从隔离室里溜出来,逃出医院,现在不知窜到哪儿去了。公安局正在通缉他。”一面说,一面从桌上拿起一颗大蒜头塞到嘴里她吓得都忘了要洗手,一面往厨房里退,一面又说:“小杨,快把店门关了。这个逃出来的病人没准会窜进我们店里来哩!”“放屁,”老板对我说,“小杨,你别听她放屁。”梁晴离开桌子,认真地生老板的气:“哥,你到什么时候才能不说脏话?”说着走到厨房门口,柔声安慰老板娘:“嫂子,你不要太紧张,就会过去的,电视上报道的病例不是一天天在减少吗?”
  老板噼噼啪啪很响地拨动了几下算盘珠子,拿起算盘往柜台上一扔,我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是老板骂骂咧咧的声音:“他妈——”他把“的”字吞了下去,妹妹梁晴瞪着眼在看他,“这非典要是一直弄下去,我不是一直没有生意?”梁晴脸色缓和下来,她上前安慰她哥:“哥,生意不好也就这么三四天么,你不要太性急。”老板没吭声,从柜台后边走出来,经过梁晴身边,经过我身边,大步走到街当中。我看见他粗大的手臂突然伸出去,一把抓住了一个过路人的胳膊,将那人死劲往路这边拽。那人抖瑟着身子企图挣脱开去,口罩后边的嘴巴嗡声嗡气地说:“你,你要干什么?”老板声音粗大而语气坚定:“我要你来我店里吃饭。你肯定饿了,你得来我店里吃饭。”口罩后边的声音嗡嗡的:“你,你——”有几个行人停下来观看,但离得远远的。有身影从我旁边闪过,是梁晴。娴静的梁晴矫健地跨到路当中,将他哥哥的手往外掰。梁晴的说话声不大但不容置疑:“哥,你松手!”我也从店里出来,看见老板的手放过了那个过路人。那人甩了甩胳膊,撒腿逃窜开去。老板兀自站在那里,嘴里依然唠叨着:“我的菜烧得很好,你们得来我店里吃饭。”
  我先回店里,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糊味,跑进厨房一看,药罐里的水烧干了,那些甘草啊桔皮啊什么的被煎糊了。却不见老板娘的踪影。梁晴兄妹跟进来,我说:“刘姐不见了。”老板从鼻子里哼一声:“别管这个神经病。”梁晴到厨房里看了看,静静地坐在桌子跟前去。老板从柜台旁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从柜台下面摸出一碟花生米来,气鼓鼓地吃喝。我坐回到门口,看见对面的药店门前出现几个穿制服的人,从制服上面的标志我辨认出他们是市工商局的。药店老板点头哈腰地在陪笑脸。但是三个工商局的人还是上去将药店查封了。过了一会,我听到那个熟悉的吆喝声:“回收冰箱彩电电风扇洗衣机空调卖”,那女的挺着壮观的肚子,步伐矫健地从我面前走过。他老公蹬着三轮陪她散步。
  这以后路上开过去两辆公交车、一辆出租车,老板娘还不见回来。梁晴从《圣经》后面站起身,说声“我去看看”,出门向左。我知道她是去旁边的公共厕所“看看”。第三辆空荡荡的公交车开过,梁晴回来。脸上写着焦虑:“嫂子这几天足不出户的,会到哪儿去呢?”老板从鼻子里哼一声:“她神经兮兮的,别管她。”又一辆出租车过去,司机戴着口罩,车里没有乘客。老板将杯里的酒干了,从柜台后边拐出来,嗫嚅着说道:“我去看看这个神经病。”出门向右。我猜他是到平时他们玩牌玩麻将串门的地方去“看看”。有好一会儿没见一辆车子开过,老板回来。脸上显出慌张:“这个神经病,她死到哪里去了?”梁晴开始祷告,求主保佑她嫂子别出什么事。老板坐在椅子上闷闷地抽烟。我肚子呱呱叫了,进厨房弄晚饭。
  我正在切姜片,听到门口扑通一声响,接着是呜哇一阵哭声。老板娘的哭声。我扔下菜刀出来,见老板娘身子耷拉着倚靠在门边上,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两手抱着头嚎哭不已。梁晴上去扶住她。老板摁灭烟头,吼一声:“你神经兮兮地嚎个什么丧?你死到哪里去了?”老板娘抬起头,两眼呆滞地看了看她老公,然后又双手抱了头,发出两声长嚎:“我不想活了。我没脸活了。”我们都注意到她脸上有伤。我上去帮助梁晴将老板娘扶到靠里边的桌旁坐下,老板娘肩膀抽搐着,头埋在胳膊里,声音从头发下边升上来:“我被人强奸了。”我看一眼老板,发现他的脸变得很可怕。
  “我去上厕所,”老板娘抽抽搭搭地说,“碰到一个男的,自称是派出所的民警,”老板娘断断续续地说,“说我脸色发红,像是感染了非典,”老板娘死劲抓自己的头发,“说防疫站的人在派出所警务室测体温,查非典,”老板娘两手握成拳擂着桌面,“我就信了,他用自行车把我带到一间空房——”老板娘呜哇哭着说不下去了。
  梁晴把嫂子的头揽到自己怀里,泪水从她眼里扑簌掉下来,落到嫂子的头发上。
  黄昏降临,街灯初上,梁晴坐在小饭馆昏黄的灯光下,一手轻轻摩挲着老板娘的头,一手攥着那本厚厚的《圣经》。
  我和老板戴着口罩,一人骑一辆自行车,赶到公安局报了案。从公安局出来时我的车子撞了一个人,那人兴冲冲地赶路,前胸撞上我的自行车前轮。我认出是那个回收旧家电的民工,他没骑三轮,一个人,手里拎一塑料袋。他将身子往旁边闪了闪,从口罩后边发出嘻嘻的笑:“对不起,我太高兴了,我老婆生了。”随手从塑料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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