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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枪是生活上必需的器具,
现在我们有取得的自由无?
劳总说是神圣之事,
就是牛也只能这样驱使,
任打任踢也自忍痛,
看我们现在,比狗还输!
我们妇女竟是消遣品,
随他们任意侮弄蹂躏,
哪一个儿童不天真可爱,
凶恶的他们忍相虐待,
数一数我们所受痛苦,
谁都会感到无限悲哀!
与其这样没有价值地苟活,不如舍弃这不值钱的生命,去和敌人决一死战;与其被异族折磨至死、羞愤而死,不如拿起刀枪为自由、为尊严而战,死于血与火的复仇。赖和激情地呐喊:
兄弟们来!
来!舍此一身和他一拼,
我们处在这样环境,
只是偷生有什么路用,
眼前的幸福虽享不到,
也须为着子孙斗争。
这几句诗意地再现了起义首领摩那·罗达奥的宣言,既是对起义者们勇敢赴义精神的尊崇、赞美、纪念,也是对全台湾同样处境的人民的激励。这首诗的命运和前一首一样,在发表时被总督府的新闻检察机关砍去后面的二十六行,报纸上开了“天窗”。现在我们所读到的,是编者们根据赖和的手稿补齐的。
3。 “大着呼声为这毁灭颂扬”
1931年6月,台湾共产党遭到镇压,全台湾的政治空气陷入空前的低潮。10月,赖和发表了他的传世名作《低气压的山顶(八卦山)》,写他登临彰化八卦山的见闻感触。八卦山不是一个寻常之处,它是1895年日寇在台湾登陆后,台湾抗日史上著名的彰化保卫战的战场。赖和在这个时候来此凭吊,其用意不说自明。他肯定是带着满心的郁闷站在山顶,放眼望去,满世界都是“死的颜色”:
天气是阴沉而且灰白,
郊野又尽被霾雾充塞,
远远的村落人家,
辨不出有鸡狗声息;
脚底下的热闹城市,
也消失了喧腾市声。
眼中的一切都现着死的颜色,
我自己也觉得呼吸要停。
啊!是不是?
世界的末日就在俄顷。
山哟水哟!树林岩石哟!
飞的哟!走的哟!
巍峨的宫殿哟!
破漏的草屋哟!
痛苦的哀号哟!
快乐的跳舞哟!
胜利的优越者哟!
羞辱的卑弱者哟!
善的哟!恶的哟!
所有一切——生的无生,
尽包围在唬唬风声里,
自然的震怒,
似要把一切都毁灭去。
这是暴风雨之前的自然界现象,更是当时台湾社会气氛的象征。诗人以压抑得无以复加的情感,唱出了台湾人民在殖民者的淫威下令人窒息的悲哀,字里行间满铸着对黑暗怪诞现实的诅咒和否定。
当诗人的目光投向家乡的田野、海面,他的情绪缓和下来:甘蔗饱浆了,稻子成熟了,“种田的兄弟们哟!/想你们镰刀早已准备?”怒涛山般地涌起,声浪排空,震耳欲聋,“啊!樯欹、船破,/那些讨鱼的人们归来未?”自己的同胞世世代代在这块土地上耕种、打鱼,他们的温饱、安全都让人揪心。一只飞鸢翱翔云里,它的神态准是让诗人想起了统治者及其鹰犬的形象,他才会有“那傲慢的睥睨,/真是无些顾忌”的表述、形容。在它的威慑下,小生灵们慌慌忙忙地奔逃、躲避,连对“自然的震怒”都“一些也不知恐惧”了。
暴风雨就要来了,世界显得更可怕了:
云似受到了命令,
一层一层地向中空屯积,
云隙中几缕光明,只剩些淡淡阴影;
日头已失尽威光,
天容变到可怕的浓黑。
风亦具有服从的美德,
只听到自然一叱,
就突破了树林的屏障,
飞越过山峰的阻隔,
踢翻碍脚的甘蔗稻仔,
拔倒高楼掀去屋脊。
嘘嘘地开始着回旋,
唬唬地激动了一切,
这么大的世间,
已无一块安静之地。
然而,就在这行将毁灭一切的暴力下面,还有屹立不倒的东西:
在这激动了的大空之下,
在这狂飙的回旋之中,
只有那人们树立的碑石,
兀自崔嵬不动,
对着这暗黑的周围,
放射出矜夸的金的光亮,
那座是六百九十三人之墓,
这座是铭刻着美德丰功。
这墓,埋葬着彰化保卫战阵亡将士的忠魂;这碑,是人们为纪念这些抗日英雄而立。它们搏击狂风,“兀自崔嵬不动”,象征着台湾人民抗日驱虏的信念不灭。诗人在非常恶劣的现实环境下,追念三十多年前的抗日英灵,赞美为捍卫民族尊严视死如归的崇高精神,既表现了他与殖民者的不共戴天的仇恨、坚决抵抗的决心,也孕育着他对新生未来的展望——“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诗的最后部分,进入了情绪的高潮。诗人斩钉截铁地预言了殖民统治必将灭亡之后,大声呼唤着抵抗力量的暴风雨,荡涤人类积恶,带来一个新世界:
…………
我不为这破毁哀悼,
我不为这灭亡悲伤。
人类的积恶已重,
自早就该灭亡,
这冷酷的世界,
留它还有何用?
这毁灭一切的狂飙,
是何等伟大凄壮!
我独立在狂飙之中,
张开喉咙竭尽力量,
大着呼声为这毁灭颂扬,
并且为那未来的不可知的
人类世界祝福。
诗里震撼的激昂之情令人感奋,读之仿佛能够看到,高高的八卦山头,阴云密合,狂风大作,诗人独立于狂飙回旋之中,高振双臂激情呼喊,“大着呼声为这毁灭颂扬”。毁灭,孕育着再生的希望。
这首诗“表达了赖和长久郁积于心的深沉激奋的感情和雄浑坚定的气魄。诗里融合着一个爱国主义志士对家乡历史,现实和未来的复杂、深厚的激情”,(白少帆等主编:《现代台湾文学史》,辽宁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125页。)七十多年后的今天读起来,犹有巨大的感人力量。
二、浓浓的爱心与真诚的关怀
赖和是坚定的文化抵抗战士,对敌人一贯是不妥协地横眉冷对,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性情中人。他爱着国家、民族、人民,也爱着自己的父母、兄弟、妻儿、师长、朋友,乃至自己的病人。在这方面,他的新诗也有真实的展现。
他关爱自己的朋友们,他与他们志同道合,互相勉励。《欢迎蔡陈王三先生的筵间》呼唤朋友们醒来,为促进同胞的文化向上,为把“尚闭置在真空里”的“我可爱台湾”解放出来而奋起,莫让“这几位早起来的弟兄们,/说破了唇儿,喊破了喉咙儿”的苦心白费。《代诸同志赠林呈禄先生》与前一首意思相仿,先督促兄弟们认清台湾人的生存现状:“背地里抛弃了/天赋的人权!/成日家却做了被人/驱策的马和牛!”疾呼:“奋起奋起!!”然后表达自己愿意追随社会运动的先锋林呈禄先生之后,“完成我们/正当的要求”。诗人殷殷叮嘱:“愿先生努力加餐/保健身体/作我们的先锋/排除前途的障碍,做成了完全的基址”。《送虚谷君之大陆》,对才华横溢的陈虚谷赞赏有加,直言不希望他远游“那要将陆沉的锦绣河山”,而切盼:
——汝——早日归来,
为同胞洒几点热血,
替乡里出一臂气力。
这才算——是
吾们莫大的事业,正当的理由。
意思是像陈虚谷这样有作为的青年,应该以拯救同胞、造福乡里为自己最大的事业。诗稿上有友人的批注:“朋友相规劝,饶有古人风。”《祝吴海水君结婚》对朋友的新婚诚挚地祝福。这桩婚事非比寻常,吴海水亦是台湾社会运动的积极参与者,他与新娘是自由恋爱而结合。赖和由衷地称赞他们不避“俗世议论愚顽指摘/有那奋斗的精神/坚决的毅力/始获从旧惯的范围里/解脱出来”,并表达殷殷祝愿:
更希望造成理想家庭
来光大新人名声
把悲天悯人锄强扶弱的德性
遗传给子孙
好扩张我族的繁荣
赖和意识到这是两个勇敢的青年斗士的结合,体现了时代的精神,如果能发扬光大并遗传给子孙,就能改变他所深恶痛绝的殖民地性格。所以,他的贺诗,一是朋友式的祝福,二是革命者的激励。
赖和有一首诗《生的苦痛》表达